梦(中)

四人行,必有我师[doge]

因怕她着凉,被称为少主的男子将睡在花园里的少女抱进卧房。 

“哥哥……” 

也许是因为光线一下子变暗,少女在进入室内的一瞬间就嘟囔了一声,像是要醒来了。 

男子见状,快走几步,轻柔地将人放置于榻上,顺手又捞了几个松软的羽枕垫在少女的背后。 

感觉身子不再轻飘飘的,而是接触到实体后,少女终于从朦胧的睡意中挣脱出来,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少女双手环住男子的腰,嗓音尚且残留了几分才睡醒的沙哑,“一回来就把我弄醒了,人家睡得正香呢!” 

“你这小丫头好不讲道理,我一天一夜没合眼,就为了早点回来。”男子放下少女后本打算起身,被少女一抱,不得已微微弯腰,好让她不用费力地举着双手。 

听到男子的解释,少女的起床气消了一大半,嘴上仍然抱怨道:“就因为你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出门玩,这几日我都没睡好。” 

“我哪里是去玩,还不是为了你这个麻烦精。”听着少女的嗔怪,男子不以为忤,继续好脾气地向她解释。 

一面说,一面拿出一方青玉匣,“听秦媪说你每月都有几日不舒服,我这次去南部,顺道取回让涂山氏准备的玉髓。” 

少女闻言一怔,看向青玉匣。 

男子没有看到想象中少女收获礼物的笑容,也愣住了,以为这礼物并不和她的心意,又安抚道:“阿婴,玉髓是药,必须得用玉质器皿盛放,你若不喜欢青玉,下次我让他们用羊脂玉的。” 

少女阿婴不答,反而把头埋进男子的腰间,闷闷地问道:“哥哥,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男子将手放在怀中人毛茸茸的发顶上。 

“当然啦,我最疼你,你难道不知道?” 

“骗人,他们说夫人最近给你相看世家贵女,还说有了嫂嫂,你就不会要我了。” 

男子原本笑着的眉眼微微一皱,再次抚上抵在腰间的小脑袋。 

“你是我最爱的妹妹,这一点谁也没法改变。” 

少女听他这样回答,并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反而感觉到心中的愤怒随着酸涩一齐冲向鼻腔,她用力地推开男子,随手抄起榻上的玉匣想要掷在地上。 

玉匣纹丝不动。 

男子被少女用力一推也没有挪动分毫,他分明是预料到了少女会不满意这个回答,并做好了准备。 

“我讨厌你,你走吧。” 

男子听到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少女见他一言不发就走了,气得又想摔那装着玉山玉髓的盒子,用了很大力气,还是拿不起来。 

“我要把盒子换成若木的!”她对着男子的背影喊道。 

男子依旧没有回头。 

 

直到晚膳时,兄妹二人没有像以往一样一起吃饭,而是在各自的院子里胡乱地用了。 

一场平平无奇的口角演变成了谁也不理谁的冷战。 

晚饭后,代表父亲到中原参与家族事务的暚被父亲叫到书房议事。 

少女阿婴冷静下来之后,想起哥哥风尘仆仆的脸。 

他一天一夜没合眼,就是为了给她取药。 

自己还要因为一点点小事跟他吵架。 

不,并不是小事。 

可是哥哥真的很宠自己呀! 

宠就是爱吗?况且人心易变。 

百般纠结下,阿婴站在院门外,打算等哥哥回来,然后两个人好好说话,不要再吵架。 

可是这一等就是月亮从树梢升到中天。 

阿婴困得不行,也舍不得阖眼,不可以,不可以睡着,自己还没把哥哥哄好。 

可是青春少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十分嗜睡,并不是意志就能抵抗得了的。 

秦媪指挥侍女抱起小姐,将她送回卧房。正巧此时暚议事完毕,匆匆回来,刚进妹妹的院门就发现熟睡的妹妹被侍女抱进屋内的一幕。 

日夜兼程赶回府,与妹妹吵了一架,没等歇一会儿,又被父亲叫去议事,此时此刻精神上与身体上的疲惫令他力竭,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妹妹还在生气,晚饭都拒绝和他一起用,今晚不哄好这个小祖宗,明天怕是更要遭殃。 

尽可能地快速应付完杂七杂八的事情,飞快地赶回来见她,她居然睡着了。 

秦媪见大公子神情疲惫,面色不虞,急忙开口解释:“小姐一直站在院门口等公子,许是太累了,刚刚差点睡倒在门口。” 

暚闻听此言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对秦媪正色道:“我带来的玉髓烦请阿嬷收好,每月按时给阿婴服用,只是不知是否对症。” 

他又有些恼怒,“都怪那些医师医术不精,女儿家的这点儿问题都治不好。应该把他们都赶出去。” 

秦媪见他发怒,有些瑟瑟,又有些犹豫,仿佛有话想说又开不了口。 

“有话请直说。”暚不耐烦见她这个样子,秦媪的脸总是温柔慈祥中带着一丝悲苦。 

“奴……奴婢请公子留下那些医师吧,小姐有时候还夸她们药配的好。” 

“随便你们。”暚点点头,抬步径直走进婴的卧房,秦媪暼了一眼漏刻,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转身跟了进去。 

暚侧身绕过桃花绣屏,便看到妹妹睡得酣甜的脸,小脸红扑扑地,可爱极了。 

只是她有些贪凉,罗衾并未老老实实地盖在颈下,而是滑落到胸前,漏出裹着轻纱的雪白膀子。 

将欲伸手去替她盖好,背后的秦媪低低地开口了。 

“公子,该安歇了。” 

“我睡在外间榻上就行,”暚猛地收回手,又补充了一句:“我累极了,回去太晚了。” 

 

月儿隐入薄云中,夜晚静谧,依稀几声虫鸣。 

郎君与女郎一个睡在外间,一个睡在里间,中间仅隔着一道纱帘、一道屏风。 

 

翌日清晨,贪睡的女郎虽然准时醒来却不肯轻易起床,没见秦媪进来催,便以为时候尚早。 

她在被褥间扭来滚去,赖床也不肯安生。 

“大小姐,该起床了。”一道男声闲闲地道。 

“哥哥!”少女立刻停下自己如同菜叶上的肥虫子一样的行为,惊喜地唤道。片刻后她又有些羞恼,“你别进来!我脸还没洗,头发也还没梳。” 

“我知道,我在外间对付了一晚,就为了你一醒来就给你道歉。” 

少女闻言一喜,刚想开口说自己早就不气了,话到嘴边一转,“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那大小姐要如何才能消气呢?” 

“今天我们去打猎吧,正好你教我骑马射箭。” 

“你不怕热?不怕危险?” 

“有哥哥在呢,我怕什么?” 

 

得到哥哥肯定的答复,少女阿婴立刻兴奋地爬起来,叫秦媪与侍女们伺候她洗漱梳头,又催着拿出早就做好的窄袖窄腿的骑装,让侍女们站成一排仔细地挑。 

见暚悠闲地坐在榻上,没有离去的意思,便过去拉他起来,推到门外,催他去为今日的出行做准备。 

男子顺着少女的力道懒散地起身,慢慢悠悠地向外走,倒不是他不想守诺去狩猎,只是他太熟悉这个小祖宗的行事风格了,她这一准备,至少一个上午。 

这样也好,用过午膳,再稍微歇息一下,等太阳最毒的那个时间过去,正好适合出门游玩。 

 

果不出所料,等到二人都准备妥当,准备出发时,已经是下午了。 

不过等到看见阿婴的那一刻,暚不得不承认,漫长的等待是值得的。 

少女的乌发全部收拢,堆成利索的小髻,一根镶珠缀玉的石榴红发带将发髻牢牢固定住,一身与发带同色的骑装穿在身上,愈发显得少女明艳逼人,光芒四射。 

阿婴见到哥哥给自己准备的小天马,当下便跃跃欲试。 

暚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她,在马场里,一群人扶着脚,前面有仆从牵着马,才能勉强坐在上面拉着缰绳,溜达一圈的经验,根本不算经验。 

见阿婴还是有点不服气,也不再试图说服她,暚双手掐着阿婴的腰,将人一把抱上自己的天马,随后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妹妹身后一指的距离,双手从她身侧穿过,拉住缰绳,驱策马儿小步轻快踢踏。 

刚走了两步,暚突然勒住缰绳,冲秦媪说到:“阿嬷,请去取一顶帷帽来。” 

秦媪从侍女手中取来帷帽,恭敬地交给暚。 

暚拒绝了阿婴要自己戴的想法,亲手给她固定好帷帽,又把白色的纱帘给她拢得严实。 

马儿再次脚步轻快起来,帷帽边缘点缀了翠玉珠子和冰晶铃铛,随着主人的晃动,铃铛响起,与马蹄声呼应在一起。 

待阿婴适应了颠簸,暚轻抖缰绳,马儿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从主路出城,暚突然一夹马腹,马儿突然加速奔跑起来。 

阿婴被这突然地加速吓了一跳,她好似害怕地向后一靠,依偎进哥哥的怀里,抓住他的手臂。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由一指变成了亲密无间。 

“害怕吗?” 

“不怕。” 

少女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骏马再次加速,大道上,一骑绝尘。 

路上偶尔有人族男女路过,也只能见到骏马飞驰,墨色衣衫的郎君拥着红衣女郎,身影一闪而过。 

路过身边的一瞬间,风撩起薄纱,隐约露出绝色容颜。 

到达猎场,暚轻勒缰绳,马儿略微减速。 

这是一处没有太多人工痕迹的猎场,丛林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因为刚才的疾奔,仆从们已经被二人远远甩在身后。暚便开始细细给阿婴讲解骑马的要领。 

也许是因为师父优秀,也许是因为阿婴悟性不错,没多一会儿,她就已经骑有模有样了。 

能够独自驱使高大骏马小跑的阿婴骄傲地仰起头。

她看向一旁的哥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白色在树丛中蹦来蹦去,她一只手驱策天马,轻轻低靠近过去,另一只手摸向怀里,瞬间一把银色小弓握在。 

她努力调整姿势,不甚熟练地拉开弓,搭箭瞄准的体态却很标准。 

一箭射出,利落地很,那只兔子却还能动。 

原来羽箭插在了兔子的后腿上,没有命中要害。没跑多远,兔子便趴着不动了。 

说实话,这对于一个一向身体娇弱的女郎而言已经非常不错了。 

然而阿婴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表扬。 

暚飞身上马,一只手取过阿婴手中的弓扫了一眼,另一只手似乎欲伸进她的帷帽里,又滑下来,隔着帷帽抚上她的脸颊,迫使她侧头看向他。 

“这把弓从哪来的?”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为她刚才出色表现的喜悦。 

“是……是你的朋友送我的啊,前两天,防风夫人与夫人喝茶,夫人让我带防风公子去花园走走,他说他是你的朋友,还送了我这把弓。” 

“防风氏?他不是我的朋友。”暚的语气硬邦邦地。 

“他还教你射箭了?” 

“他说他射箭很厉害的,手里正好有把弓,我正好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就玩了一下……” 

阿婴越说声音越小,她感觉到哥哥的情绪不太对。 

暚从阿婴手中抢过缰绳,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前蹄烦躁地在地上不停踩踏地面。随即发出一声清啸,暴起飞奔在树影间。 

此刻天色渐晚,疾驰带起的风泛起凉意。 

阿婴惊惧之下猝不及防地砸进哥哥的怀里,两个人从上到下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哥哥的怀抱不再像来时那样温暖,即使贴在一起,阿婴还是在发抖。 

马儿还在狂奔。 

阿婴逐渐感觉背后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贴的太近,硌得她很不舒服,但是在剧烈的颠簸中,唯有紧紧依靠在哥哥的胸膛里才会感觉到安全。 

肌肉僵硬酸痛,她小幅度地调整姿势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 

一条手臂箍住了她的腰身,勒得很紧,像是要把她嵌入他的身体里。 

“别乱动。”哥哥的嗓音微微有些哑,即使耳边风声呼啸,它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阿婴的耳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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