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荣夫人——赤水小叶

目送防风太夫人与防风邶乘坐骑远去,意映揩拭干净眼泪,来不及细想,便根据祖母的吩咐,召集祖母的心腹侍从,一一分派任务,交付信物。唯有赤水小叶那里,自己必须亲自去一趟。 

这时就体现出氏族女郎交际圈的好处了。明日就是赤水族长之女的大婚,此刻再递拜帖请见必然会被婉拒,意映假借小女儿口吻央求在女学里的手帕交——赤水氏嫡系的一个小女郎,说自己还没见过世家大族的新嫁娘,得知她们姊妹今晚要陪伴姐姐度过出嫁前在家族的最后一夜,所以也想凑个热闹,长长见识。 

那个小姐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被意映连拉拢带吹捧,哄得飘飘然,一口应下了她的请求。 

赤水小叶确实是一位极其聪明美丽的女子,在一众姊妹们众一眼就瞄到了意映,借口更衣,同时给意映递了个眼神。 

“说吧,是不是你祖母让你来的?”赤水族长之女气度高华,语气轻快中又带了一丝威压。 

“姨母勿怪,意映本不该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打扰您……”意映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一开口先客套,眼看着面前的女子面露不耐,便知她是个急性子,便不再顾着繁文缛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住赤水小叶的腿,哀求道: “姨母,我祖母她深陷险境,万般艰难地才传了信给我,说只有姨母才能救她!” 

赤水小叶嗤笑一声,对于意映的说辞无动于衷。 

“你祖母也就遇到困难才想得起我来,”她慢悠悠地低头俯视意映,“你这个小丫头我知道,是个莲藕化成的,表面白净,内里全是心眼。” 

意映听到她的话心中一慌,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 

“意映丫头,跟我说实话,不然你叫一万遍姨母,我也不会帮你。” 

意映内心万分纠结,要说真话吗?如果告诉对方,只是防风氏的一个姨娘丢了,对方会不会立刻拂袖而去?如果继续编造理由,自己并没有把骗得过这个世家嫡女,更何况听起来她与祖母私交甚密。 

对方见她只是坐在地上,并不立即答话,便一手扯开她揪住的衣摆,便要离开。 

意映被无情拂开,顿时有些慌了,她不敢再去触碰赤水小叶,怕进一步惹怒对方,开口带了三分哽咽,急急说道:“姨母别走,防风氏的姨娘在城外参加丰收节庆时不见了,祖母怀疑鬼方氏,一怒之下只身前去太行山寻姨娘了,”说到这时,她抽泣了一声,语气极度恐慌,“祖母临行前只留下了几句话,她反复强调,只有姨母值得信任,赤水氏也只有姨母还可帮助她,她说让您顾及着多年情谊,不要……” 

“不要什么?”赤水小叶听到意映的一番话,早已经打消去意,熄灭了怒火,询问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焦急。 

“不……不要……”意映演的太过投入,有些止不住地抽噎,但又恐演得太过反而坏事,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来,“求姨母借十名族长暗卫支援她,不要……看着她去......送死……” 

赤水小叶闻言,刚才紧皱的眉头拧地更紧了,脸上的焦急之色愈发浓烈。 

“真是胆大妄为,这个疯子,如此凶险的地方也敢去,居然不先知会我一声,眼下我怎么跟爹爹开口调那么多人……” 

“该死的笨蛋,脑筋比天柱还要直。” 这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嫡女竟然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心肠比石头还硬,我会看着你去死?一张嘴比毒蛇还要毒”她越骂越激动,竟然与意映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办?我怎么想也凑不出十个……”她竟然急的眼眶通红,在意映这个晚辈面前几欲落下泪来。 

意映看着眼前女子豪放的做派有些惊讶,看她即将落泪,心中又有些不忍,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火了。 

“姨母,十个凑不出的话,七个也行,只不过必得要擅追踪和隐匿的。” 

“擅追踪和隐匿的不算多,明日大婚,鱼龙混杂,为却典礼万无一失,几乎都已经派出去了……”赤水小叶为难之色溢于言表,“不过五个还是能勉强凑出的,今晚就叫他们出发协助你祖母。” 

“剩下的,我明日典礼结束我会求郎君协调。” 

她快速说完,起身,顺手拉起意映。 

“好孩子,快快回府吧,我会安排好一切。鬼方氏派少族长代表族长前来观礼,虽然你姨娘在赤水的可能性很低,但是鬼方族多智近妖,用来接待他们的园子也需要秘密搜查一下。” 

意映被她的搀起,又听她的话几乎与祖母一般无二,心中愈发愧疚,自己不该骗她的。只好小声回答:“已经派人去找三舅公了。” 

“哼!不是说只信任我一个人吗?”赤水小叶立刻收起了焦急,面色不虞,凉凉问道。 

最终意映也没被过多为难,完成祖母的嘱托后,意映浑身一松,竟有些脱力,今晚实在是兵荒马乱,此刻静下来,终于可以细细地梳理思绪。 

赤水小叶……还是祖母看人准,自己白与她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只希望祖母与她当真情谊深厚,能够践诺相助。 

 

一夜无眠,枯坐到东方天色漏出微白,意映在侍女的帮助下梳妆更衣。

辰荣和赤水的联姻,防风氏必须有族长嫡系参与观礼,本来防风氏太夫人、赤水氏女与炎帝之徒的身份足以支撑场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意映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幸好自己前世有足够的经验。 

她有些苦涩地想,这痛苦的几百年也只有这一点好处能惠及此生。 

婚典盛大而庄重,辰荣国俗是尚红,即使国灭,但辰荣族与赤水族都是代代传承的炎帝的血脉和子民,因此整个场地铺满了耀目的红色。两位大荒顶级世家的后裔也身着赤色礼服相携走上高台,仿佛高贵从未被打败。

婚礼已是第二日,意映没有收到哪怕只言片语,心中焦急彷徨,又满是疑窦。姨娘是鬼方氏的女儿吗?如果不是,她又与鬼方有何关系? 为何鬼方氏要带走她?

她说过自从嫁入防风氏,她就不曾出过防风谷,相处下来这么久,意映能够清晰的了解,姨娘并不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 

刺杀!他们一行甫一出谷就遭遇刺杀,意映见祖母避而不谈,便以这事为与西炎和辰荣义军有关,现在看来,完全就是直指姨娘啊! 

但是一击后便不再尝试,可见对方并没有下必杀之决心。想来姨娘应该性命无虞。 

可是祖母与防风邶这样直接去到四大世家最神秘的鬼方氏领地,先不考虑是否能救出姨娘,他们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 

想到这,意映微微向上侧首。根据赤水云天给的宾客坐席布局图,寻找鬼方氏的位置,几乎一眼就能够捕捉到,为首的那个男人正是鬼方氏的少族长。 

赌坊一日游后,意映根据前世的记忆和手边的资料,也只查到鬼方氏目前老族长因病退居幕后,族中一切事务均由少族长搭理。 

鬼方氏地处北方,与其他三大世家相隔甚远,却与同在北方的防风氏在地理位置相对较近。但是这个神秘的氏族一直游离于大荒之外,对任何事物都带有超然物外的冷漠,因此即使位置相近,前世几百年也未曾听说过自家与鬼方氏打过交道。 

没有交集,没有生意往来,也没有过兵戈,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联姻,可是这样顶级世家如何能看得上偏隅一角实力较弱的小氏族呢?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既望虽然序数秋日,但太阳的热度却没有丝毫减弱,甚至更加肆无忌惮地将人们烤炙。 

熬了一夜,神经又紧绷了一上午,意映感觉到汗已经顺着额角向眼角流去,闭了闭眼,仍旧抵挡不住那股蛰痛,今早心绪不宁,连张绢帕都没带,难道自己要用礼服衣袖擦汗?这种场合,太失礼了。 

正在两难之际,余光里一道小巧灵动的白光一闪而过,意映垂在身侧的手中却突然被塞入了一张帕子,触手生凉,不是凡品,拿到近前才能闻到丝淡淡的木樨香。 

意映下意识想要丢掉,思忖片刻后,便又妥善收好了,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能够多一个朋友,哪怕是表面朋友,在关键时刻,也足以改变事情的走向。 

 

大婚第二日,基本的礼制规程基本走完,赤水小叶终于能够抽出一刻钟来询问意映事情的进展,但是她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鬼方氏实际掌权人一行在赤水城,其行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所居住的园子既没有动过土,暗室迷阁也毫无使用的迹象,看来,祖母所料不错,姨娘果然是被掳至太行山了。 

“你们家这个姨娘到底是谁?鬼方氏的女儿?”赤水小叶在听到意映说已经三日了,还是没收到防风太夫人的任何传信,脸上不复疲倦,露出深思。 

然而面对她的问题,意映尚不足百岁,在神族普遍视为孩子的年纪,她又如何得知长辈的秘辛? 

但是对于赤水小叶来说也同样茫然,自从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堂姑姑远嫁后,她们二人连吵嘴打架都成了奢望,此次防风太夫人回到赤水,也只是与族中男性长辈商谈事情,几乎从不会到后宅看望姊妹们。 

儿时的情谊到了现在,虽然斩不断却也理不清。 

“郎君已经知晓此事,并且派人跟上前一批的暗卫了。”赤水小叶心中虽然有些沉重,但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眉头紧锁,仿佛要拧出一个“川”字,竟然也被逗笑了几分。 

“你这小小的人儿,是要想出皱纹来吗?不要作无谓的担忧,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你祖母吃过亏。” 

虽然被调侃,但是她语气亲昵,显然是好意,更何况自己还有求于对方,意映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还请姨母代为传达谢意,多谢辰荣大……姨父的帮助,他日若有机会,意映与祖母必会报答。” 

赤水小叶看着那与堂姑姑相似却稚嫩的眉眼,有些想要笑她小小年纪模仿大人的世故,但心中的更多的愁思却压住了这分笑意。 

“意映如此信誓旦旦,那姨母可要期待你的表现了。”她故作严肃。 

“姨母可不要小瞧了我,我也是有朋友人脉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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