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德

意映:快把我哥带走![恼]

能够得到像小炎灷这样级别的人物的夸赞和礼物,意映一时间激动地头脑发晕。 

半晌后,她渐渐平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的安排有些不妥,目前的小炎灷刚刚大难不死,被西炎王放回轵邑,还并没有被委以重任,想必帝王并未对他完全放下戒心。 

而中原氏族们虽然几乎全部臣服西炎,但那也只是顾及家族、权衡利弊下的选择,并不代表他们从心里忘记辰荣,或者说忘记炎帝这样的宽厚君主。所以,现在没有政绩和贤名的小炎灷在很多氏族眼中还是软骨头的叛徒。 

现在凑上去,有些操之过急。更何况现在是正午,想必辰荣王族后裔和四大世家这样的中原权力顶层应该在宴饮。 

现在请求拜访,恐怕不仅仅会被视为轻狂之辈,不懂礼仪,还有极大地可能性遇到涂山氏两兄弟。 

一想到涂山氏的两只狐狸,意映又是一阵气闷。 

可现在拜帖可能都已经到了赤水府,拦也来不及了。 

自己难道重生了,活了几百年的成熟心态也一并消失了?行事越来越浮躁了,现在自己与涂山氏兄弟也只是陌生人,以后也更会是陌路,有什么好在意的。 

意映抬头望天,强压下心中翻滚起来的情绪,重新拿起匣子里的璞玉,细细查看,这块玉并不是常见的玉石,外表的质地看起来光滑坚硬,轻易不能将其打破,举起来对着太阳看,其内部却隐隐有光芒流动,好似盛满了某种液体,四个火红的小字随着青碧色的光华慢慢流动,有一种难以言说韵律。 

欣赏了片刻,她又拿起防风邶的玉珏打量,这块玉珏虽然巴掌大,但是却因为材质质密导致它比意映的那块璞玉重了很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吾道不孤?”她细细思索着。 

 

防风邶见她一时喜,一时忧,又蹙眉,又嗟叹,片刻又面色平静地鉴赏玉器,这样生动的表情在女郎的脸上不断转换,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人惊叹。 

“你又不想去巴结小炎灷了?”他施施然开口询问。 

意映的思绪被他突然地提问打断,正有些不爽,又听到“巴结”二字,当下就白了对方一眼。 

“什么叫巴结!我是要当面答谢尊者赏赐。”意映有些有些气恼,“再说了,你不是也同意嘛!” 

防风邶挑了挑眉,没反驳,片刻后又扔出一个惊雷。 

“为什么又不想去?是因为涂山氏吗?” 

意映眼眸瞪大,大脑轰地一下空白,想不到反驳的话,心中甚为惊讶。 

二哥他,也太敏锐了吧…… 

见她怔愣着不说话,防风邶也不催促,只是闲闲地拿起小炎灷给意映的那块璞玉,好像也要仔细研究出个名堂。 

“你懂什么,我只是担心突然拜访会太唐突……”意映讷讷,试图狡辩。 

“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说不会逼迫我回答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吗!”意映说到这,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哦?” 防风邶有些讶异,他将目光从手中的玉石转移开,上眼睑抬的极为缓慢,头微微侧向意映,眸中生出脉脉笑意,对上意映游移不定的眼神。 

“为兄竟然不知这是你的私隐,冒犯了妹妹,万望勿怪啊。” 

冷不丁地被他的目光锁定,意映一颤。 

桃花眼易含情,即使带着嘲讽,也让人无法生厌。反而会有被他看透内心的羞恼。 

少年成长的极快,短短一年,就有了青年的雏形,眉眼间隐含隽永风流。越来越接近前世的那个纨绔浪子。 

意映内心流泪跺脚,那个善解人意,默默关心她的嘴硬心软的少年哪里去啦?快快换回来啊! 

 

 

午饭过后,小炎灷的人来传话,请防风氏公子与小姐前去叙话。 

整肃仪容后,意映与防风邶跟随仆从引导,直到赤水城外一处小码头才停下。 

码头虽小,但却处于主干河道旁。开春后大荒各地的冰雪自南向北,逐渐消融。雪水渗入土地,融入江河,整片大地都开始苏醒了。 

赤水抵触西南,春来甚早,船坞里的货船也终于结束冬季的修整,准备运输货物。河道里大型船只往来穿梭,一片繁忙景象。 

而只停靠小舟的码头此刻倒是罕见的安静,只有一只朴素的木船停靠,船只有一舱,一人头戴斗笠,端坐在船头,只看到背影就可知其正是小炎灷。 

侍从将兄妹二人带到船边后就躬身行礼离去了,至于意映和防风邶无言对舟。 

小炎灷,这位大人,他真的很有生活情调啊!

 

二人不矫情,提步跨上小舟,径直走到小炎灷身边,执晚辈礼简单问候后,就静静地坐在这位大人身边。 

意映走近了才发现,这位尊贵的神族后裔,不仅戴着一顶与他气质极其不相称的斗笠,身上穿着的竟也是平民百姓的粗布麻衣,手持一根鱼竿,手腕使力,鱼线追着鱼钩,轻盈地划出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噗地落入水中。 

“先生好雅兴,”防风邶竟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丝毫不见面对尊贵之人的窘迫和紧张。 

小炎灷闻言转头看他,语气不急不徐,“并非雅趣,只是我这个老家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趣,摆出来的造作样子罢啦。” 

意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一见面就看到这样英武不凡,身材魁梧的钓鱼翁,自己就已经撑不太住了,结果对方还坦诚地讲出自己是害怕在年轻人眼里无趣,故意装模作样。 

结果没等意映笑完,小炎灷语气突然一转,严肃了起来。 

“防风小姐,何曰君子不器?” 

“器乃人所做,其型定,其性固,君子应无形无相无限。”意映正色答道。 

“何以无形?” 

“适应环境,融入其中。” 

“何为无相?” 

“不拘泥于形式,不执着于表象,灵活多变。” 

平静的水面上,飘着的浮漂突然一动,似有鱼儿咬勾。 

三个人齐齐看向水面,浮标周围荡着一圈一圈的涟漪,但是并没有下沉,看来有只调皮的鱼儿幸运的躲过一劫。 

没钓到鱼的小炎灷并没有失望,他又挂上了鱼饵,再次将鱼钩甩入水中后,将鱼竿固定在船边,起身将二人带入船舱内。 

小船儿缘河傍水而行,岸边翠绿鹅黄伴桃红,微风穿过船篷时带起的未来微凉实在清爽。

意映心下安宁舒适,这位大人虽然与前世中的形象有一点出入,但是却更让人惊喜。 

他的脸与那位火神极其相似,威严刚毅,他不笑时,让人忍不住心中战战,但当他毫无架子地随意地拿起一只泥壶给两个后辈倒茶时,又像个毫不拘束、自在风流的名士。 

意映双手高举,接过茶盏,她不会因为对方的随和就会放下刻进骨子里的礼仪习惯。防风邶亦称谢接过。 

小炎灷一笑,“你这小女娃倒是滴水不漏,今日还要谢你帮忙。” 

意映心中一热,这位大人是懂她的,她今日虽然想出风头,但是却也不想以身犯险的,都怪那个莽夫和身边这个不省心的二哥,如果不是他非要接话,那蠢货被西炎的探子杀了,自己都不会动一下眉毛。 

防风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小炎灷看向他。 

“我虚长了许多年岁,忝为长辈,教你一声二郎如何?” 

“晚辈的荣幸。”防风邶坦然接受。 

“尊者叫我三娘就好。”意映看到小炎灷投来询问的目光,打蛇随棍上地接了一句。 

“铛!”一声轻响,是鱼竿磕到船帮的声音,有鱼儿上钩了。 

 

 

三个人在船上烤鱼、饮酒、畅谈,玩得不亦乐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此时小舟飘入了一片桃林,林间似有泉水汩汩流淌入湖中,绯红花瓣在水面上荡荡悠悠。 

小炎灷听到泠泠地泉水声,若有所感。 

“二郎知道水的道吗?” 

“至柔至坚,一往无前,从不回转。” 防风邶沉默了一瞬答道。 

“是啊,我虽然修火灵,但是却十分敬佩水的德行。众人处上,水独处下;众人处易,水独处险;众人处洁,水独处秽。所处尽人之所恶。” 

小炎灷感慨了一句,又转头看向防风邶。

“损而不竭,施不求报,善为仁也。” 

“圜必旋,方必折,塞必止,决必流,善守信也;” 

“洗涤群秽,平准高下,善治物也;” 

”以载则浮,以鉴则清,以攻则坚强莫能敌,善用能也;“ 

说完后他微笑地看着防风邶,“二郎修的是水灵吧!” 

防风邶闲适地微笑逐渐消失在脸上,凝眉望着小炎灷,提问的人,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小炎灷却打断了他,“两位小友,就此别过了,我的朋友来找我了。” 

意映虽然沉迷于思考“水之德行”,直觉又察觉到小炎灷和防风邶二人的气氛不对,接着又听到了这句突如其来的告别,惊讶地抬头。 

傍晚残阳逐渐没入大地,浓烈的霞光爬满西边的天空,又流淌到大地上,映的桃花嫣红如血,血色的花瓣又落满树下一人的黑衣,他静默无言,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同墨玉一般伫立着,看向小舟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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