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中
八月末,防风谷内的秋收基本完成了,不过人们还是终日劳作,无暇休息。这样晴朗的好天气,男人们大部分开始对粮食进行再加工以便冬储,老人们陪伴家中孩童打枣子,摘葫芦,妇人们聚在一起,拿出夏日就沤好的麻反复梳理,准备织麻布。
城郊有几个懒汉,搭伙准备去谷外割点无主的芦苇,补补家里的房顶,临出门,外面突然哗哗下起了雨,这下更有借口躲懒了。
被家里妇人骂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只是这雨确实下莫名其妙,这个时节雨水是最少的,去湖边最安全。不过懒汉毕竟是懒汉,这点疑问一闪而过便懒得再想了。
这雨一下就是三日,正正好好三日后雨过天晴,有事出谷的人都说沼泽地那边全淹了,好像是雨水把落星海灌满了之后又漫溢了出来,远远一望,尽是无边的湖水,总之是彻底进不去了。
奇怪的事还没完,几日后,青天白日的,居然打了个响雷,好像正劈在封山顶上。
防风铮正焦头烂额的处理事务,最近谷内的杂务格外多,突如其来的一道雷吓的他手一颤,就快写好的文书废了,气得他把丝帛拂到地上。
意映进来就看到大哥额冒青筋,连忙放下补汤安慰道:“大哥快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不好处理,我来为大哥解忧。”
听到这话,防风铮收起怒意,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小妹不要为我忧心,只是族中这些不成器的家伙闹出来的一些小事。”意映看他这样扭曲的表情,心里笑到打跌。她前几日忙里偷闲,在族学里与小姐妹们语言挑拨了几句几个家室不俗的刺儿头,他们都是些无事还要寻衅的家伙,果然打了起来,日日去找防风铮——族中大哥去闹。
“大哥你慢慢喝,我听说刚刚封山有异响,我去帮大哥查看吧!”
“打个雷而已,随便派个人去,小妹你不要随意出府。”
“可是大哥,封山顶上是咱家的祭台...”
“这事我会亲自...”
防风铮话还没说完,那群刺头就又推推搡搡大声叫嚷地闯进书房,防风铮看见他们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又因为他们一个个父亲都身居要职没法直接武力镇压,只好丢给意映一句,“让防风邶去,你千万别去!”然后就给少爷们断官司去了。
意映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瞄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得意地去找防风邶。
午后的院子很安静,意映踏过满地的落叶,轻车熟路地往卧房走去,现在姨娘应该在喝药,二哥必定在床边侍奉。
可是眼见卧房门窗紧闭,丫头们人影都不见一个,更别说防风邶了。意映怕姨娘已经午休,不敢贸然进入打扰,于是凑到窗边屏息细听,屋内安静极了。
她正踌躇着,仿佛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咳嗽声,正欲再听时,一片落叶无声地拍在她的脑门上。自己刚才分明仔细探查过,这院子里竟还有别人在!
风随心意,卷起那片叶子疾速射向来处,意映足下一点,来到院中,一抬头便看到院墙边高大茂盛的苍松上,斜倚着一个男子,一身银白衣袍,慵懒随意的屈起一条腿,那片落叶骤停在他太阳穴半寸处,瞬间化成灰,随风消散了。
意映无奈地看着他,“这位公子,可不可放下你高贵的身段,下来说话,仰着头很累呀!”
防风邶偏过头瞥她,“不方便,就这样说吧!”
意映丝毫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大哥派咱们去查看封山!”
防风邶凝视她,“撒谎,没有你,只有我。”
意映见被他识破,知道他对她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肠,干脆地开始威胁:“落星海边,八月十六日晚...”
“咳咳咳...”姨娘卧室的窗被推开,“意映你们在说什么?”
美人苍白的脸庞含笑看向兄妹俩,青丝披散,嘴角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嫣红。
防风邶猛地坐起,翻下树来,快步走进房中,给母亲披上外套,盖上毯子,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呵护易碎的云朵。
意映紧随其后入内给姨娘行礼,找补道:“说让二哥带我去封山上玩,这几日总看不到他怪想他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除了吃饭喝药,总不见他人影,果然是自己去玩了。”姨娘裹紧外套把自己缩在毯子里眼睛亮亮地看着意映,“封山好玩吗?我嫁到这里来还没去过呢!”
意映看她兴致盎然的样子,顿觉她可爱又可怜,无奈又好笑,这对母子真是像极了。
防风邶好声好气的劝了半天,姨娘终于放下了要去封山的念头,但是却勒令他不许丢下妹妹独自跑掉。
兄妹二人一个灵力深厚,一个擅御风灵,登起山来格外轻松,路上防风邶一言不发,意映以为他因为自己差点在姨娘面前说漏嘴而生气,又想起他这几日辛苦,心下有点愧疚。
“二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不是故意向姨娘告密,我...”
“我没生气。”
“那你...”
“我...也许是在担心吧。”防风邶有点迟疑地说到,意映想起了姨娘嘴角的那抹红,“母亲的病加重了。”
意映刚刚还欢快又忐忑的心沉了下来。在前世记忆里,防风邶回来后也如现在一样细致周到地照顾姨娘,可是没几年姨娘还是病逝了。
后来防风邶总是混迹在衣香鬓影间,虽然总是脸带笑意,如今回忆起来,并不觉得他有多快乐。唯有与王姬同游时,他更像眼前这个少年,鲜活富有生气。
“祖母是炎帝弟子,等她回来,我去求祖母给姨娘治病。”意映想到防风太夫人的来信,“她说年底就会回来。”
防风邶不置可否地应了声,看起来还是有些神思不属。
不多时,二人到达了目的地,不,如果让意映来形容,这里不能称之为地,应该叫目的坑。
咱家的祭台呢?那么大,那么高的祭台呢?
道理我都明白,心理准备我也有,但是,这个坑,它的深度比原来的祭台的高度还要多,这太离谱了吧!
意映看向防风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我说要破坏祭台,没说炸飞祭台,更何况你搞了这么大一个坑,那些流民本来就没多少气力,难道我要出钱养他们一辈子,修这个祭台啊?”
防风邶回敬了一个同样的眼神,“为什么不能养一辈子?你的奴隶你不就应该养吗?”
“谁说要他们做奴隶了?我说要培养他们成为我的人是要收买他们的心啊!”
“大小姐倒是会发善心,”防风邶看向意映的眼神气人了,满脸都写着,你是个傻子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傻子。“我还奇怪你给奴隶吃精稻米。”
“那是因为我只能收集到稻米啊!防风谷就产稻啊!而且都说了不是奴!隶!了!”
“啊,那你可真是个败家子。”
“彼此彼此!谁会把自己家祭台变成大坑啊?”
意映的头很痛,边抱怨边绕着大坑周围观察,使劲儿地思考补救办法,年底就有祭祀仪式,等祖母回来他们就死定了。
她想的过于投入,没看到背后的人无声地弯起了嘴角。
想不到办法啊!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意映急地跺脚,防风邶一挥袖,坑填平了。
意映瞠目结舌,这厮还有这种神通,很快又反应过来。
“防风邶!你耍我?”
“你又没有问我能不能填平,我这是看你太蠢了,大发善心帮帮你。”
“啊啊啊,气死我了,看招!”
“你不许躲,你有种跟我正面对战!”
封山上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p.s. 等祖母回来,你们屁股就保不住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