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它有自己的想法

“啧！”

一声充满不爽的轻啧从齐渊喉咙里溢出。

他死死咬着牙，强行忍住胸腔里翻涌的烦躁。

把想要叹气的冲动压了回去。

胸口像是堵着一团闷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

刚刚那几次冲击还历历在目。

他集中全部精神调动神识，一次又一次朝着那层压制撞去。

可每次都像撞在坚硬的壁垒上，连一丝裂缝都没能撞出来。

他试了好多次，从不同角度发力，甚至试着拆分神识集中一点突破。

都难以冲破对方的神识防御。

现在他算是彻底确定了，这乾坤问情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通过第三轮考验。

所谓的考核不过是个幌子，对方就是充满恶意地想把他困在这里。

让他在无尽的杀戮和痛苦里崩溃，最后死在自己的双手之下。

思绪不自觉飘远，齐渊忍不住想起了霍欣怡。

也不知道霍欣怡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第一轮回答真心问题的时候，应该不会也像自己这样，不小心把考核者惹恼了吧？

要是她也遇到这种棘手的考验，以她的性格，恐怕会比自己更难承受。

齐渊越想越心焦，不禁为自己的恋人深深担忧起来。

他下意识想通过之前建立的精神通道联系霍欣怡。

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他和霍欣怡之间的精神通道虽然还在。

却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堵住，完全无法将声音传递到对方的心里，连一丝感应都没有。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身体已经按照操控的指令动了起来。

黄金龙枪泛着冷光，被他机械地从一位内院老师的身体里抽出。

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暗红。

看着老师倒下去的身影，齐渊感觉自己的怒火越发水涨船高。

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在这幻境之中，他的实力得到了质的飞跃，魂力运转比平时顺畅数倍。

魂技威力也大幅提升。

无论是什么人挡在他面前，都不过是一合之敌，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放在平时，能拥有这样的实力，他肯定会感到十分开心。

甚至会迫不及待地尝试新的魂技组合。

可在这该死的幻境之中，这份力量却成了折磨他的工具。

他宁愿自己弱小一点，甚至只想赶紧找个人把自己弄死。

也不想再亲手伤害这些熟悉的人。

不知何时，灼热的火焰已经将他包围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他在杀死某个学生时，失控放出的火属性攻击。

已经顺着木质的房屋蔓延开来，将整个史莱克学院都彻底点燃。

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恐怖的火势借着风势不断扩大。

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远处的树林都开始冒起浓烟。

身上早已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那些温热的液体干涸后在衣料上结成硬块。

又被新的血液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齐渊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双腿在操控力的驱使下，朝着海神岛的方向疯狂冲去。

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微微震动。

当他踏上海神岛边缘那片熟悉的沙滩，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时。

看到自己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控制不住地一阵抽痛，连带着整个人的精神之海都开始剧烈翻涌。

灰绿两色的能量疯狂碰撞，险些失去平衡。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

老者穿着一身洁净的白金色长袍，衣摆随着海风轻轻飘动。

佝偻的身躯靠在轮椅背上，那张苍老却无比熟悉的面庞，沟壑纵横间还带着往日的温和。

这正是他早已过世、曾悉心教导他的老师穆恩。

虽然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乾坤问情谷制造的幻象，不是真正活着的穆恩。

但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亲手对“老师”动手，一股强烈的作呕感就从喉咙里直冲上来。

让齐渊难受得几乎想要发疯，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穆恩那原本慈祥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冰冷的寒意，往日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冷冷地看向齐渊，枯瘦的手指缓缓抬起，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瞬间凝聚在指尖。

带着磅礴的魂力，径直向齐渊冲了过来。

这道光芒之中蕴含的能量十分强烈，足以重伤寻常魂斗罗。

但齐渊的身体却完全无视了这致命攻击。

背后的龙翼猛地拍动，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流，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手中的黄金龙枪被魂力灌注得泛起金光，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出——“噗嗤”一声，枪尖瞬间刺穿了穆恩的胸膛。

“不——！”

齐渊感到自己的内心在疯狂咆哮，声音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身体依旧像被枷锁锁住，完全无法夺回主导权。

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的身体在轮椅上缓缓倒下，金色的血液顺着枪尖滴落。

这时，一道带着戏谑的女人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像毒蛇的信子般缠绕住他的意识：

“你竟然杀了你的老师，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这样双手沾满恩师鲜血的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齐渊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反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别胡扯了，这全都是幻象！

而且是你强行控制我动的手，别想把罪名扣在我头上！”

“话是这么说没错。”女子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但是谁叫你没有能力挣脱我的控制呢？

连这点束缚都挣不开，这不正说明你对你老师的敬意，也就不过如此吗？

既然做了‘凶手’，你当然要负起责任吧？”

说完，她还故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虚假的惋惜：

“唉，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

也罢，让你再多杀一些和你关系亲密的人，说不定就能让你彻底认清自己的内心了吧。”

声音刚落下，齐渊就感到体内的操控力再次增强。

身体像被重新上了发条的傀儡，再次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背后的龙翼全力展开，带着他飞速地冲向海神岛的中心。

径直冲进了那座象征着海神岛最高权力的海神阁。

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是他认识的熟人，每一张脸都曾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并肩作战的伙伴贝贝，总是带着笑容的徐三石，沉默寡言的和菜头，灵动活泼的江楠楠……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长辈玄厄、宋老、林老、庄老……

还有教导他魂技的言少哲、仙琳儿，以及学院里的钱多多、蔡媚儿……

挡在他面前的人，被一个接一个地击杀。

有的被他用黄金龙枪直接刺死，鲜血顺着枪杆流淌；

有的被他周身燃起的火焰包裹，在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有的被他凝聚龙爪的手掌狠狠拍下，瞬间被敲成碎块；

还有的被他体内爆发的庞大气血洪流冲击，身体直接被撕裂，死无完尸。

不知是不是错觉，齐渊感觉自己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前的视野也越发黯淡。

像是有一层血色的雾霭笼罩。

更让他痛苦的是，每个被他杀死的熟人，在死前都会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随后转为深深的仇恨——他们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子，仿佛是在用视线对他进行无声的控诉。

质问他为什么要对昔日的亲友痛下杀手。

他当然清楚这些全都是乾坤问情谷编织的假象，理智也在不断告诫自己，不该把幻象的反应放在心上。

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声声临死前的控诉，还是像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让他忍不住阵阵犯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心中对乾坤问情谷背后之人的厌恶感，更是像藤蔓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这辈子很少有过这么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拿别人最珍视的亲情、友情、师徒情当作玩乐。

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折磨人心，简直是恶趣味到了极致。

就在这股厌恶和愤怒快要将他吞噬时，齐渊突然忍不住愣了一下。

连原本在心中疯狂翻涌的怒气都停下了增长。

因为在海神阁的中心，他竟然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那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身形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单薄的肩膀微微垮着，可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与坚强。

眼神清澈又带着几分疏离。

不知为何，齐渊看着她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是在老照片里？还是在谁的描述中？

他拼命在脑海中搜寻相关记忆，却始终抓不住那丝模糊的印象。

然而，还没等他理清这股熟悉感的来源，身体就再次被操控力接管。

他不受控制地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手臂肌肉紧绷，手中的黄金龙枪带着凌厉的破风声。

猛地向前刺出。

这个女人明显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魂力波动。

面对齐渊这快到极致的突击，别说抬手抵挡，连最基础的闪躲反应都来不及做出。

“噗嗤”一声闷响，黄金龙枪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她的身体，枪尖带着鲜血从背后穿出。

淋漓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又溅到齐渊的手臂上。

这温热的触感让他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也让他的心脏沉得更低。

齐渊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悲哀。

他环顾四周，整个幻境里此时已经只剩下他和眼前这个濒死的女人。

女人胸口的伤口不断流血，呼吸越来越微弱，明显已经是光出气没进气，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清楚记得乾坤问情谷的考验规则：一旦幻境中最后一个“目标”死亡，而他还没能挣脱控制。

那就意味着他彻底失败，只能死在这里。

可现在，他把所有能试的方法都试了个遍，依旧找不到脱离控制的办法。

只能像个旁观者，绝望地看着眼前女人的气息一点点变得薄弱，生命在他眼前慢慢流逝。

对不起，欣怡，看来以后，我没办法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齐渊在心中对着恋人的方向默默说了一声抱歉，原本还在挣扎的意识渐渐放松。

彻底放弃了抵抗——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只能接受这残酷的结局。

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海神阁门口传来，“噔噔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齐渊下意识回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了海神阁。

那个人，他无比熟悉，正是他刚刚还在心中想念的霍欣怡。

怎么？难道连她，自己也要亲手杀死吗？

齐渊心中先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怒意，恨不得立刻冲破控制。

可下一刻，他却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感到异常的，是眼前霍欣怡的状态。

她双手撑着门框，剧烈地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衣服上溅满了暗红色的鲜血，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只有握着一把血红色匕首的手指，还在微微用力。

然后，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然能从霍欣怡身上，清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特有的灵魂联系。

那是他们缔结契约后独有的羁绊，幻境根本无法复制。

虽然依旧无法将声音传达进对方的心里，但这道联系不会说谎，眼前的人，正是真正的霍欣怡。

霍欣怡的目光有些呆滞地扫过海神阁内的惨状，最后定格在齐渊身上。

看到他满身鲜血、手持长枪的模样，她的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喃喃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又颤抖：

“齐……渊……？”

齐渊这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属实不太好看——衣袍被鲜血染透，脸上还沾着血渍。

手中的黄金龙枪滴着血，简直就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人凶手。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想告诉霍欣怡这一切都是被操控的。

可还没等他做出动作，霍欣怡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整个人瞬间陷入了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霍欣怡的目光从齐渊身上移开，落在他身后那个濒死的女人身上，瞳孔骤然收缩。

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痛苦：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