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下的笼
天云城,坐落在日月帝国南部的一片开阔平原上,只是一个二线城市。
它的规模虽说不大,比不上那些闻名大陆的大都市,却也十分繁华。
街道两旁的建筑错落有致,来往的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交谈声、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
汇成一股热闹的洪流,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日月帝国的城市与原属三国的城市在风格方面差别很大。
那些建筑的线条更硬朗,屋顶多呈尖顶造型,墙壁上时常能看到镶嵌着的魂导水晶。
折射出奇异的光泽,一眼就能分辨出与其他国家的不同。
即使只是这样一个二线城市,在魂导器的普及度方面却依然倍杀了星罗帝国的首都星罗城。
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口,悬挂着闪烁着柔和微光的魂导灯,即使在白天也亮着。
路边的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小巧的魂导工具,有能自动搅拌的器皿,有能发出警示音的报警器。
甚至连一些行人手里,都提着装有魂导装置的箱子,时不时有能量波动散发出来。
这一切新奇的景象都让齐渊等人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脚步都放慢了许多。
他们此次来到这里,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调查一桩人口失踪的案子。
如果只是普通的人口失踪,牵涉范围不广,影响不大,自然不至于劳烦史莱克监察团出手。
但根据星罗帝国官方深入调查,这背后竟然牵扯到了一条隐秘的人口贩卖链条,涉及的人数众多。
上至老人下至孩童,性质极其恶劣,这问题就严重了,必须严肃处理,绝不能姑息。
在和天魂与斗灵两国交涉后,星罗帝国发现他们那边也遭遇了很多起类似的案件。
失踪的男女老少都有,失踪者的家属哭得肝肠寸断。
而所有的线索,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千丝万缕最终都统统指向了它们共同的敌人:日月帝国。
对此,三个国家都没了办法。单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很难深入戒备森严的日月帝国境内调查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只能放下彼此间的些许芥蒂,向史莱克学院提出申请,希望他们能够帮忙处理这次的事件。
毕竟史莱克的实力和声望摆在那里。
最近这段时间,日月帝国与斗罗原属三国的摩擦日益激烈,边境线上小冲突不断,士兵们剑拔弩张。
局势紧张得像是拉满了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大有一言不合就全面开战的架势,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这种时候,如果随便派人进入日月帝国境内,很容易被对方的巡逻队抓住把柄,扣上间谍的罪名。
说不定反倒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引发更大的动乱,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也只有史莱克学院的监察团,凭借其超然的中立地位和强大的实力。
在此时出手才最合适,不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各方都暂时信服。
回想着脑海中关于此次任务的信息,齐渊一边走一边转动着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即转头看向身旁的公羊墨,开口问道:
齐渊:“学长,你以前来过日月帝国吗?”
公羊墨摇了摇头,额前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语气平淡:
公羊墨:“我没有,周思陈,你呢?”
周思陈双手环到脑袋后面,身体微微向后仰着,脚步迈得轻快,像是没什么心事,随口回答道:
周思陈:“我来过。”
齐渊惊讶地睁大眼,脚步猛地顿了一下,脸上满是意外的神情,追问道:
齐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家不是天魂帝国的吗?怎么会跑到日月帝国来?”
周思陈轻轻耸肩,肩膀带动手臂晃了晃,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
周思陈:“我家是商业世家,做的是跨国生意,四处跑生意是常事,别说日月帝国了,斗罗大陆的四个帝国我都去过,早就习惯了在路上的日子。”
周思陈:“不过这个天云城,我倒确实是头一次来。”
闻言,齐渊脸上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刻意的讨好:
齐渊:“周思陈啊,我们商量个事呗。”
周思陈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瞬间升起警惕之心,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身体都站直了些:
周思陈:“什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齐渊:“这次打探情报的工作就都由你来完成,好不好?”
齐渊的笑容更盛了些,眼睛都眯了起来,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周思陈抽了抽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像是早就猜到会这样:
周思陈:“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齐渊:“因为你对这里最熟悉啊。”
齐渊说得理直气壮,声音都提高了些。
齐渊:“如果是我和学长的话,对这边的风土人情、说话习惯都不熟,很容易露出马脚穿帮的。”
齐渊三人此次来日月帝国,自然不是以他们原本的身份,而是早就想好了说辞,随便捏了个身份混进来的,就怕被人认出真实来历。
这点小事,对于经过极限单兵特训,精通各种伪装技巧和潜伏手段的齐渊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没费什么功夫就搞定了。
他们现在的名字分别是唐瞳,孙墨和周小陈,对外宣称是来日月帝国做些小商品交易的年轻商人。
这样的身份在繁华的天云城很常见,不容易引人怀疑,方便他们行动。
周思陈看着齐渊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无奈地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点吐槽:
周思陈:“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齐渊的笑容瞬间灿烂起来,像是被阳光穿透了云层,语气斩钉截铁:
齐渊:“没有。”
周思陈:“我就知道。”
周思陈耷拉着肩膀,脑袋都快垂到胸口,脸上写满了欲哭无泪的表情,像是被严霜打过的茄子。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提不起一点精神。
齐渊:“好啦,去吧去吧。”
齐渊说着,掌心抵住周思陈的后背,就这么半强制地推着他往外走。
木门被推得“吱呀吱呀”作响,合页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带起一阵夹杂着灰尘的风。
周思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齐渊转过身,看向一直站在原地的公羊墨,眼神瞬间从刚才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齐渊:“学长,我们也出发吧?”
公羊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捻了捻衣角的布料,布料被捏出细小的褶皱:
公羊墨:“你对他也太好了些吧?这么明显地把他支开,他怕是早就看穿了。”
齐渊:“毕竟他最弱啊。”
齐渊神色凝重地说道,眉头微微皱起,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
齐渊:“我总感觉这次任务不简单,水太深,底下藏着什么都不知道,必须先由我们来试试深浅才行,不能让他跟着冒险。”
齐渊其实并没有指望周思陈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把这家伙推出去,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先离队而已,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安排,至少能保证一人安全。
在来之前,蔡媚儿其实就给了他和公羊墨一些加密传递的信息,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显形。
这些信息里隐约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像毒蛇吐信般让人不安。
让他严重怀疑这人口贩卖案的背后,或许要牵扯到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绝不是几个小喽啰能撑起来的。
这毕竟是上一届史莱克七怪的副队长公羊墨的毕业任务,学院对这种级别的任务向来要求极高,考核的难度远超寻常。
是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背后肯定藏着更棘手的问题。
齐渊和公羊墨在完成了变装之后,一前一后走出了学院提供的据点。
他们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布料粗糙,颜色暗沉。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当地最常见的平民,然后快步向目标地点走去,脚步轻快却不失警惕,目光时不时扫过四周。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
巷子狭窄,仅容两人并排通过,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夹杂着垃圾桶散发的酸腐气息。
在这小巷的尽头,是一个破败的小店,门板上的漆皮都剥落了,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像老人皲裂的皮肤。
两人对视一眼,齐渊伸手推开虚掩的店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店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柜台前趴着一个醉鬼,头发乱糟糟的像鸟窝,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隔老远都能闻到。
他醉醺醺地抬起头,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要什么?”
齐渊:“烤羊肉。”
齐渊沉声回答,语气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要配菜吗?”醉鬼又问,手指在柜台上无意识地敲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公羊墨:“两份竹笋。”
公羊墨接话,声音轻柔却清晰,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
“客人所来何处?”醉鬼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多了几分审视,像鹰隼盯着猎物。
齐渊:“天仙城来的。”
齐渊回答得滴水不漏,连语气的停顿都恰到好处。
“进吧,向左走第二个房间。”
醉鬼听完,挥了挥手,枯瘦的手指朝左手边指了指,然后又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酒葫芦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浸湿了衣襟。
然而齐渊和公羊墨却没有按他吩咐的那样做,而是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右边,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这下,这个醉鬼才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关注他们的动向,继续喝起了酒,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头熟睡的猪。
这是提前准备好的暗号,看似简单的对话里藏着玄机,每个问答都是验证身份的密码。
如果不按规定的方向走,醉鬼就不会放他们进去,甚至可能按下桌底隐藏的按钮,触发警报。
其实据齐渊观察,这个醉鬼的魂力波动很微弱,像风中残烛,估计也就魂王修为,最多不过魂帝。
以他和公羊墨的实力,就算硬闯也能闯进去,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功夫和他周旋。
但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硬闯必然会打草惊蛇,引起幕后之人的警惕。
到时候对方有了防备,再想深入调查就难了。
而且谁也说不准来的会是什么级别的强者,万一引来封号斗罗,那就麻烦了,他们这点实力根本不够看。
两人来到右边第三个房间,齐渊伸手推开门。
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很久没有被打开过,铁锈摩擦的声音让人牙酸。
这房间不大,四处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过,脚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
里面只有一个小床,床垫都塌陷了,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
一个桌子,腿还有些歪斜,用几块石头垫着才勉强平稳。
一个书架,上面空荡荡的没几本书,剩下的几本也破旧不堪。
还有两把椅子,其中一把的腿断了一条,用绳子捆着勉强立在那里,看着随时会散架。
齐渊走到书架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书架的边缘,用力一拉。
书架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像是不堪重负,缓缓滑到了一旁,后面露出一道暗门,门板上刻着复杂的花纹,纹路里积满了灰尘。
齐渊伸出手,在暗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阵,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砖块,比周围的砖块高出一点点。
他用力一按,随着一阵低沉的“咔咔”声响起,像是齿轮转动,暗门应声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齐渊和公羊墨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随即又都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下垂。
看来目前得到的情报都没有问题,至少第一步是对的,没有踏入陷阱。
三大帝国虽然没办法直接派人到日月帝国内抓人,受限于两国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和不容侵犯的领土主权。
但也不是完全吃干饭的。
他们手下的情报人员没日没夜地潜伏、打探,没少费劲,总算是从层层封锁中搞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这个隐藏在小巷最深处的小据点,就是三大帝国的密探乔装打扮,冒着暴露身份的生命危险一点点摸查发现的。
包括之后那套看似寻常的暗号问答。
以及暗道的具体位置、开启的机关和方法,也都是三大帝国通过隐秘的渠道,层层传递才送到他们手上的。
只是这暗道后面究竟是什么光景,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没有人知道了。
齐渊和公羊墨也只能屏住呼吸,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心里暗自祈祷这不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不是一条通往绝境的死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暗门,暗门内是一个昏暗狭长的地道。
地道的墙壁是粗糙的泥土和不规则的石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在往下滴水,发出嗒嗒的轻响。
头顶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油灯,灯芯跳动着,光线勉强能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路,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其内不知为何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像是腐烂的肉混合着铁锈和汗水的酸臭。
而且这味道越往前就越浓烈,刺得鼻腔生疼,让人忍不住皱紧眉头,胃里阵阵翻腾,感到阵阵不适。
很快,前方传来隐约的光亮,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有吆喝声,有讨价还价声,乱哄哄的。
光芒在前方的拐角处亮起,越来越清晰。
两人加快脚步,放轻了动作,来到了暗道的尽头,停在一块厚重的石板后面,透过石板边缘的缝隙向外张望。
齐渊的表情顿时变了,原本还算平静的脸瞬间绷紧,下颌线绷得笔直,变得十分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翻涌着惊怒。
本身他的视力就不算差,远超常人,更何况他还修炼有紫极魔瞳,眼神锐利如鹰,能看清远处极细微的东西。
虽然离地道出口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他透过石板的缝隙,已经清晰地看清出口外是什么光景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像个被硬生生挖出来的热闹大集市。
到处都是吆喝着吸引顾客的商人,他们穿着沾满油污的皮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粗哑刺耳,像破锣在敲。
而令人惊骇的是,被他们关在一个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里贩卖的货物,竟然是活生生的人类,男女老少都有。
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类大多都骨瘦如柴,四肢细得像干枯的树枝,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断。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遮住身体,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干涸的血痂。
他们眼神呆滞,空洞得像两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没有任何神采。
偶尔有人缓缓抬起头,目光里也只剩下麻木和深深的绝望。
显然遭受了很严酷的对待,身体和精神都被折磨得濒临崩溃,尊严被碾得粉碎。
这赫然是一个大型的人口贩卖集市,规模远超他们出发前的想象,黑暗和罪恶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蔓延,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每个角落。
在日月帝国光鲜亮丽的城市地底深处,在那些繁华和先进的表象之下,齐渊和公羊墨亲眼看到了这个国家最肮脏、最黑暗的一角。
那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地方,是人性泯灭的炼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