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拍卖预热

在走出地道的出口，彻底踏入集市的入口后，公羊墨也将面前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他那张素来带着温和笑意的俊秀脸庞瞬间沉了下来，线条绷得笔直。

　　变得严肃无比，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像淬了冰的刀锋。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目光飞快地扫了齐渊一眼，几乎没有停顿，嘴唇微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

　　“小瞳，还能撑得住吧？”

　　齐渊用力点了点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借着这痛感保持着头脑清醒，声音压得极低：

　　“放心吧，墨哥，我没事。”

　　公羊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动了些许。

　　齐渊毕竟是第一次外出执行这种深入黑暗腹地的任务，一上来就撞见如此颠覆人性的恶心场面。

　　他真怕齐渊年轻气盛，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暴露了两人的身份。

　　实际上，公羊墨在史莱克监察团里执行任务这么多年，讨伐过数不清的丧心病狂的邪魂师，也收拾过不少作恶多端、毫无人性的极恶之人。

　　比这更恶心、更残暴、更突破底线的场面他也没少见识过。

　　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人口贩卖集市也就是丧失人伦、肆意践踏尊严而已。

　　论起恶心程度，甚至还比不上上次处理的死亡之手事件，那次的血腥、诡异和扭曲，至今想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夜里难眠。

　　齐渊死死握紧了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青筋隐隐跳动。

　　说实话，他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但让他心头剧震的不是人性的黑暗。

　　毕竟在极限单兵的特训中，也接触过不少类似的案例记录。

　　而是吃惊于这集市的规模，竟然如此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存在于繁华的天云城地下，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易市场。

　　据齐渊所知，他们刚刚穿过的那个小酒店，只是这庞大集市近百个入口中的一个。

　　以天云城的地域大小来推算，这个地下集市的规模绝对称得上异常庞大，如此大的动静。

　　如此多的人流往来，官方不可能毫无察觉，这其中必定有鬼。

　　但为什么它还能安然存在？

　　答案明显只有一个。

　　是官方允许了它的存在，甚至可能从这肮脏的交易中抽成牟利，否则绝不可能如此稳定地运转。

　　这个结论光是在脑海里盘旋，都让人内心一寒，像是被冰水浇透。

　　连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贩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齐渊已经不敢想象日月帝国的高层究竟腐朽成什么模样了。

　　怕是早已烂到了根里，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恶臭。

　　这时，看到他们两人从入口处走进来，靠近这个入口的一个摊位的摊主立刻丢下手里擦拭铁笼的抹布，脸上堆起过分热情的笑，扯着嗓子朝他们喊道：

　　“嘿，两位小兄弟，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快来看看吧！”

　　“我的货虽然和那些财大气粗的大商会没法比，但在咱们个体户里绝对算是顶级的，而且主打一手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保管你们能挑到满意的！”

　　他这种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猪狗牛羊一样的货物叫卖的态度。

　　再次让齐渊的内心狠狠抽了抽，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冲破胸膛。

　　但他强行压下了胸腔里翻腾的情绪，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只是和公羊墨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不动声色地朝着摊位靠了过去，脚步平稳，仿佛只是普通的好奇顾客。

　　“让我们看看。”

　　齐渊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刻意放低了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见两人真的走了过来，摊主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

　　他搓着那双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手，语气谄媚又带着几分猥琐地问道：

　　“两位客人是想要怎样的货物啊？是需要能扛能搬、干重活的奴隶？”

　　“还是用来发泄情绪、随意打骂的工具？”

　　“或者是……用来辅助修炼的特殊材料？只要你们说得出来，我这儿基本都能找到。”

　　齐渊一时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极限单兵的特训教会了他如何潜伏伪装、如何侦查情报、如何在敌后生存、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特务。

　　但从来没有教过他，在面临这种赤裸裸、毫无遮掩的人性践踏时。

　　该用怎样的心态压制住几乎要爆发的怒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令人作呕的一切。

　　倒是公羊墨见怪不怪，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探究，自然地和摊主对起话来，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寻常的蔬菜水果：

　　“嘿哟，种类还怪齐全的呢。店主，这些货色大概都是什么价格？先说说看，合适了我们再慢慢挑。”

　　摊主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泛黄发黑的牙齿，下意识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这就得分种类了。”

　　“有的资质差，脑子也不灵光，只能做一些粗笨的普通体力活，价格自然便宜，几十枚铜魂币就能带走。”

　　“但有的就不一样了，机灵得很，能做的事可就多了，会的技能越多，这价格自然也就越高，一分钱一分货嘛，这道理错不了。”

　　接着，他唾沫横飞地给面前的两人大致报了一下各个档次货物的价格。

　　一边说还一边不忘拍着胸脯，强调自己的定价有多公道，绝对没有漫天要价。

　　货物价格划分的标准主要为用途。是单纯干活还是满足其他龌龊需求。

　　魂力等级。

　　有魂力在身的自然比没有魂力的值钱得多，魂力越高越抢手。

　　以及健康状态。

　　身体硬朗、没什么病痛的能卖得更贵，病恹恹的则要打折扣。

　　如果用途是发泄欲望的话，还会额外加上姿色这一条标准，年轻貌美的往往能卖出天价，供不应求。

　　除此之外，某些商品的特殊身世，比如曾经的贵族小姐、宗门弟子或者有特殊背景的人。

　　也是影响价格的重要因素，越是身份特殊、越是曾经风光的，被卖到这里后价格反而越高，那些买主就喜欢这种掌控感。

　　公羊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和摊主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了好一会儿。

　　不动声色地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能看清彼此眼神的程度后，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地问道：

　　“那修炼材料是什么价格呢？”

　　听到这个问题，摊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飞快闪烁，眼中闪过一抹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的光。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朝四周扫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这边后，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夕水盟？”

　　公羊墨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语气甚至带了点不耐烦：

　　“你不需要问那么多，你就说价格怎样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冒犯了，是小的多嘴。”

　　摊主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语气顿时变得敬畏起来。

　　腰也下意识地弯了弯，显然是把两人当成了那所谓的夕水盟的成员，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两位大人，你们是想要怎样的修炼材料呢？是以灵魂为主的，还是以血肉为主的？这两种我这儿还能凑出一些。”

　　公羊墨微微挑眉，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不满，语气也冷了几分：

　　“都不是，就只有这两种吗？”

　　摊主的表情立刻变得为难起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堆着苦涩的笑：

　　“两位大人，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说实话，我也就是一个小本经营的摊主罢了，哪有那么多稀罕货色。”

　　“如果你们想要更高级的货物，可以往集市更里面走，越靠里面，货物的种类越多样，品相也越好，都是有大来头的人在经营。”

　　他顿了顿，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

　　“尤其是最内部的那个拍卖会，那上面拍卖的货物更是一绝，都是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

　　“拍卖会七天开一次，说起来，再过几个小时就正好要开始了，两位大人要是有兴趣，正好能赶上。”

　　他说着，讨好地笑着看向齐渊和公羊墨，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送客意味。

　　刚才还巴不得把这两个客人牢牢留住的他，此刻却像是多待一秒都怕惹祸上身。

　　公羊墨无奈地叹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

　　“也是，是我抱有太高的期待了。小瞳，我们走，再去里面看看。”

　　“是。”

　　齐渊应了一声，跟着公羊墨转身离开。

　　当两人的身影彻底从摊主的视线中消失后，齐渊和公羊墨立刻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凝重，眉头也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

　　摊主刚刚给他们说货物的种类中包括了修炼材料时，他们就隐约猜到了这个修炼材料指的是什么。

　　无非是用活人炼制的邪门东西。

　　但完全没想到，这背后还能牵扯出一个名叫夕水盟的组织，听这摊主的反应，这组织的来头恐怕不小。

　　无疑，这些所谓的“修炼材料”，用途就是供给邪魂师修炼。

　　对邪魂师来说，他们的实力提升几乎和所残害的人的数量直接挂钩。

　　也唯有他们会如此丧心病狂，不把人的性命当作生命看待，视人命如草芥。

　　那么，为什么一提到邪魂师需要的修炼材料，这个摊主就要提到夕水盟？

　　难道那个叫夕水盟的组织，是由邪魂师组成的？

　　甚至可能是邪魂师在日月帝国的一个据点？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一个邪魂师就能祸害成百上千的人，造成一方大乱。

　　而高等级的邪魂师，所残害的生命数量更是以万来计算，破坏力难以想象。

　　如果邪魂师能形成组织，抱团作恶，那对整个大陆来说，都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后果不堪设想。

　　公羊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变得锐利：

　　“走吧，小瞳，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那所谓的拍卖会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能摸到些底细。”

　　“好。”

　　齐渊点头应道，两人不再停留，快步朝着集市深处走去，脚步急促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不断扫过周围的环境。

　　齐渊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狰狞的铁笼，脚步沉稳地跟上公羊墨，一起向集市深处走去。

　　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混在周围嘈杂的叫卖声里，格外刺耳。

　　越是往里面走，齐渊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几乎喘不过气。

　　鼻腔里的异味愈发浓重，混合着绝望的气息，让人胸口发闷。

　　正如那个摊主所说，越往里面走，路边摊位所摆出的商品的种类就越是繁多，也越是触目惊心。

　　齐渊甚至看到有专门标注着残疾专栏的摊位，铁笼里的人或断手或断脚。

　　有的眼睛被生生挖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齐渊一眼就能看出，那些致人残疾的伤势边缘还泛着新鲜的红肉，形成时间多半都不算太长。

　　明显是近段时间才刚刚人为造成的，为的就是满足某些买家扭曲的癖好。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要从其他三个国家掳人过来了。

　　这么大的集市，每天消耗的货物数量肯定是巨大的，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

　　仅靠日月帝国一个国家的人口，压根不可能满足它的需求，迟早会被掏空。

　　而这样的集市，在整个日月帝国境内，只会有这么一个吗？

　　显然不是的。

　　如此严密的组织，如此庞大的规模，绝不可能只局限于天云城一地。

　　如果齐渊没猜错的话，这个集市应该是由那个叫夕水盟的组织资助建立的。

　　他们恐怕在整个日月帝国的大小城市都设有分部，像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着这片土地。

　　这个国家，已经从根上烂透了，完了。

　　齐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