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送她走！

睁开眼时，齐渊已经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黑色的空间。

　　四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在这空旷里荡出回声。

　　只有脚下的地面泛着一层微弱的暗光。

　　熟悉的景象让他心头不由自主地一沉，像压了块冰凉的石头。

　　他慢慢转动脖颈，目光一寸寸扫过空中，当看到那十八道封印时，瞳孔猛地收缩。

　　他惊讶地发现，封印已经解锁了整整六道，原本死死紧锁的第五和第六道封印，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破解开来。

　　只留下两道空荡荡的轨迹，像被人生生挖去的痕迹，在浓重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久经岁月的沙哑。

　　却又异常清晰，像石子投进静水，打破了这片沉寂。

穆恩：“我曾经多次猜测过齐渊你体内到底有什么秘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齐渊的身体猛地一震，脊椎像被一道电流狠狠击中。

　　他下意识地迅速回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目光像绷紧的弓弦，紧紧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敢有丝毫偏移。

齐渊：“老师！”

他失声喊道，声音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在这黑色空间里反复冲撞。

　　在他身后，穆恩的身影竟然静静伫立在那里，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像蒙着一层薄纱，却又真实得不容置疑。

　　这个向来只有他和老唐能进入的私密空间，此刻竟迎来了第三位访客，打破了长久以来的规矩。

　　穆恩看着他满脸震惊的模样，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眼角的皱纹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轻轻舒展开来，带着几分慈爱。

穆恩：“不要激动，这个我也只是我残留下的一缕残魂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空间里的宁静，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齐渊：“……”

齐渊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从脸颊蔓延到耳根，脸色顿时消沉下去。

　　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

　　他是真的不想让穆恩就这么死去，那个总是在他迷茫时站出来指引方向的身影。

　　那个像山一样可靠的存在，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见状，穆恩轻轻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苦笑。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对命运的无奈，又有几分释然，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

穆恩：“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这个我消散了，真正的我也还没有彻底死亡。”

齐渊猛地一怔，像是在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浮木，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

　　接着是难以抑制的大喜过望，身体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微微颤抖起来，指尖都有些发麻。

齐渊：“什么意思？”

他急切地追问，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字，目光紧紧盯着穆恩的身影，不肯移开。

　　穆恩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耐心解释道：

穆恩：“作为海神阁阁主，我有灵魂入驻黄金古树的资格。”

穆恩：“原本这件事只有历代海神阁阁主能够知晓，不过齐渊你现在毕竟是下下一届海神阁阁主，也算是有知晓的资格了。”

齐渊：“——”

齐渊愣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有对这秘密的疑惑。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让他很难说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热。

　　大喜大落之下，齐渊只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胸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眼眶微微发红，嘴角却向上扬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齐渊：“太好了。”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黑色空间里缓缓散开。

　　穆恩微笑着看着这样的他，眼神里满是慈爱，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

穆恩：“齐渊，你知道我这缕灵魂的任务是什么吗？”

齐渊：“帮我冲击第五第六道封印？”

齐渊下意识猜测道，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空中那两道刚刚解锁的封印轨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毕竟他目前看到的最大的变化，就是这第五和第六道封印解封了，再没有其他更明显的动静。

　　穆恩轻轻摇了摇头，发丝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晃动，依旧温和地说道：

穆恩：“我说了，在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体内有这样的封印，所以这个只是顺带帮你突破的。”

齐渊：顺带……

齐渊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颊的肌肉微微跳动。

齐渊：连着突破两道困扰自己许久的封印，竟然只是被说成顺带？

齐渊：这等在旁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到了老师这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穆恩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穆恩：“你别不信，还记得我临终前射入你体内的金光吗？那是一种叫作龙丹的存在。”

齐渊：“龙丹？”

齐渊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迷茫，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穆恩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穆恩：“是的，龙丹，这是巨龙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穆恩：“只要能够成功吸收，即使是普通人也将拥有不下于巨龙的身体，可以说是至宝中的至宝。”

穆恩：“当年我是在一片秘境中得到它的，为了吸收它，我实打实花了数十年时间打磨，一天又一天，一点点磨平它的棱角。”

穆恩：“当年结束与毒不死的兄长毒必死的战斗后，我那时真以为自己终于能吸收它了。”

穆恩：“却没料到它里面还残留着戾气，一下子就将我重创，这才变成你看到的模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穆恩缓缓说着，声音里裹着几分往事沉淀的沉重，每个字都像浸了岁月的凉。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

　　肩膀也跟着动了动，像是又想起了那些熬不过去的艰难日子，眼神飘向远处的黑暗。

穆恩：“不过虽说这龙丹把我害得不轻，但换个角度看，它里头的戾气终究被我彻底清空了，成了谁都能吸收的至宝。”

穆恩：“原本我打算给贝贝吸收，毕竟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他一点点长起来的。”

穆恩：“但遇到你之后，我改了主意，决定把它送给你，好让你能快点成长起来。”

他的目光稳稳落在齐渊身上，里头盛着满满的期许，像落了星光。

　　他双手背在身后，指尖微微蜷起，身姿挺得笔直，语气平淡地说道：

穆恩：“当然，就算戾气清了，龙丹也不是那么好吸收的，得满足许多苛刻条件才行。

穆恩：“所以为了让你现在就能吸收，我用十万年级别的龙血芝仙品做主药，再配上几十种相关药草当药引，才帮你成功吸收了。”

穆恩：“不过好像是里头的能量实在太庞大，才把你的第五第六道封印顺带冲破了。”

穆恩：“但你放心，经了这回事，你之后的那些封印只会更稳固，你想什么时候突破都行，全由你自己说了算。”

齐渊：“……”

齐渊站在原地，彻底听傻了，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都缩了缩。

　　嘴巴半张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可没忘星光拍卖会上那株压轴的龙血芝仙品，当时他对那株仙品志在必得，心里反复盘算着怎么才能拍下来。

　　可碍于手头经费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别人拍走。

　　万万没想到，最后竟落到了穆恩手里，还成了帮自己吸收龙丹的药引，这转折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回不过神。

　　穆恩轻轻笑了，眼角的皱纹顺着笑意一道道加深，像水波漫过石头的纹路，他望着齐渊，缓缓说道：

穆恩：“不过你吸收这么多好东西，倒也不是一点坏处都没有。”

穆恩：“你进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有些不扎实，根基本就没稳住，会出现境界不稳的现象。”

穆恩：“我建议你先不要急着升级，花一定时间把这次的进步彻底稳固下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穆恩：“我建议你在彻底将自己能力融会贯通之后，再继续升级，否则根基虚浮，未来肯定走不远。”

齐渊：“老师……”

齐渊望着穆恩温和的笑颜。

　　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鼻尖微微发酸，一股热意从眼眶里涌上来，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位年迈的长辈，不知从何时起，在他心中已经成了最亲的亲人。

　　他总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倾尽自己的一切，来促进后辈的成长。

　　从不求任何回报，就像春雨滋润大地，默默无声。

　　穆恩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抬起手，指尖带着些微粗糙的触感，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传来一丝暖暖的温度，熨帖着齐渊的心。

穆恩：“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聚了总会散，这个道理，我相信你能明白。”

穆恩：“你可以走了，不要再留恋于我这个死人。”

穆恩：“你不会忘了外面还有等着你的人了吧？”

穆恩：“她心思单纯，可不懂这个道理，怕是已经在外面急坏了。”

听到穆恩说的话，齐渊心中猛地一紧，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瞬间明白了穆恩话语中的含义。

　　老师是在催促他离开，也是在提醒他，外面还有人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

　　他用力退后一步，膝盖一弯，“咚”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对着穆恩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额头一次次碰到地面，发出轻微却坚定的声响。

齐渊：“老师，谢谢你。”

齐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忘记您。”

穆恩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盛着满满的欣慰，像看着自己终于长大的孩子。

穆恩：“嗯，我相信你。”

穆恩：“去吧，去闯，去引领整个时代的潮流，在这片广阔的大陆上，留下属于你的传说吧。”

齐渊：“是。”

齐渊用力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慢慢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然后集中全部精神，控制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一步步地离开了这片熟悉的黑色空间。

　　醒来之后，齐渊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那张木床上。

　　房间被打扫得十分干净，地板擦得光可鉴人，桌椅摆得整整齐齐，连床尾的褶皱都被抚平了。

　　但从蒙在书架上的那层薄尘、窗台上几处干涸的水渍这些细微之处里，能清晰看出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久到足以让日常的痕迹慢慢淡去。

　　齐渊先是试着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微微蜷缩，接着慢慢抬了抬手臂，手肘刚弯到一半，忍不住皱起了眉，眉心拧成个小疙瘩。

　　并不是身体感到不舒服，恰恰相反，舒服得有些过分。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体内像被灌满了沸腾的岩浆，充满了汹涌到几乎要喷薄的力量。

　　随便抬一下手，胳膊肌肉绷紧的瞬间，都能爆发出比之前拼尽全力还要强的力道。

　　这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手臂不受控地晃动着，差点撞到坚硬的床头。

　　这下他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穆恩会反复嘱咐，语气郑重地让他先把这次的成长彻底消化了再继续修炼。

　　如果不管不顾一味往前冲，急于求成，怕是真的会出大问题，轻则走火入魔伤了经脉，重则伤及修行的根本，再难进步。

　　不过他自己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边，体内的力量再汹涌，也能慢慢稳住。

　　他现在心里最急切想知道的，是另一个人的情况，那个人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齐渊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子滑落露出手臂，他慢慢挪到床边。

　　双脚试探着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站稳身形后，才伸手抓住门把手，轻轻拧开，推开门，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梯。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生怕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突然失控。

　　在海神阁的一楼，清晨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户斜斜洒进来。

　　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像无数细小的金粉在飞舞，他目光一扫。

　　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出神。

　　贝贝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猛地转过身，看到齐渊的那一刻。

　　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缩又缓缓放大，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说道：

贝贝：“齐渊，你醒了？太好了，这样你还来得及送欣怡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