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和她的侍君们(181)
刘婵玥处理了一天的政事,身子疲惫到了极点,不过想起今天离国使臣在朝堂上所说,她还是没有忘记,要去南宫靖宇的寝宫,亲自将离王想要让他回国的消息传递给他。
璇玑说道:“陛下,君后到了。”
“哦?孤正准备去他的宫里。”
“看来君后和陛下心灵相通。”
刘婵玥笑道:“真的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让君后进来吧。”
“是。”
披着一头黑发的南宫靖宇缓步步入寝殿,刘婵玥的鼻尖也瞬间涌上一股清香。她放下笔,从案桌旁站起来,信步走向他。“来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走过来拉起刘婵玥的手,手指抚摸着她指节旁的厚茧。“父王派遣使臣来凤栖一事,我几日前便得知了。意图.....我自然也能猜到一些。可是因为父皇想我了?想让我回去?”
“聪明,正是如此。”
南宫靖宇摇头:“聪明人若是真的这么好当,玥玥又何愁没有能臣帮你治世呢?”他开了玩笑之后,又低眸,放下了勾起的嘴角:“.....上次返回离国的时候,只是在离国王宫待了几日,连父王的面都未曾见过几次。后来母妃来信,说父王时常一人去我独自长大的空旷寝殿,一坐便是许久......我也有后悔,只记得在凤栖住的欢喜,却忘了远在离国的父王母妃,每日都以孤独相伴......”刘婵玥伸手去探,南宫靖宇纤长的眉毛轻颤,上面却没有泪水。“都多大了,还会哭?”
“既然思念父母,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和他们相伴吧,也替我向公婆问好。”
南宫靖宇转忧为乐:“他们的儿媳妇威风至此,还关心他们,他们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你此次来我的寝殿,可还有其他的要事?”
南宫靖宇勾起一侧的嘴角,笑得无可奈何。他伸手,将刘婵玥头上一根闪得发亮的发簪取下,握在手心。“自己即将要和妻子分别,自然是要珍惜和她相处的每时每刻了。我能知你心意,你却不知我的心意?”他佯装嗔怒,扬了扬手中的发簪。“这个,便归我了。”
“怎么还这么耍赖?”
“即将分别,玥玥也要给我些东西.......”他低下头,拇指抚摸着簪头的明珠。还未分离,脸上却已经显出几分落寞和不舍。“好让我在车马劳顿之余,能一解相思之苦。”
一想到有许久不能见到南宫靖宇,不能每日听到他的声音,刘婵玥的心里也有些难过。可眼见他已经面露难过之色,她若是跟着一起伤心起来,这本该温馨的场面,到最后岂不会成了他们二人抱头痛哭?
刘婵玥抓起南宫靖宇垂在颈侧的一缕头发,骚骚他的脸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酸了?难不成孤没办法去看你的时候,你都在寝宫中读那些民间的话本子不成?”
南宫靖宇抓住她作恶的手腕,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扣。“当初从离国嫁到凤栖的时候,虽然也知道要和父母分离——可一想到向往的凤栖的生活,又能见到玥玥,我心中总是期待多于伤怀。可如今......如今,是父母也舍不得不见,玥玥也舍不得不见。若是你们能搬到一起住,那该有多好?”
刘婵玥也紧跟着点头:“若有朝一日孤得闲,会陪同你前往离国,见离王和皇贵妃。”
他点头,眼中也浮现出一些期许。“玥玥说的话总是能作数。”
夜色未央,刘婵玥和南宫靖宇也准备就寝了。南宫靖宇让刘婵玥坐下,面向镜子,而后自己绕到了她的身后,伸出双手来,将她头发上堆砌的珠宝首饰一一拆卸下来。发髻复杂,可是他手法细致,却丝毫没有弄疼她。
刘婵玥说道:“从前听你说起过一些在离国的旧事,可对于离国的离王和皇贵妃,我觉得我还是不甚了解。来日我若是和你一起去见他们,该怎么做才不会唐突?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南宫靖宇轻柔的嗓音从她的身后传来。“父王对待子民宽仁,对待我和母妃,也是极为体贴关照的。特别是对待母妃......当年因为专宠身为舞姬的母妃,他被不少的前朝大臣议论。更有甚者,要辞官威胁,让父王废黜母妃,将她逐出宫去。”
“为何如此?除了出身,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
“母妃并不钟情于父王,这件事,离国几乎众人皆知。前朝的大臣们,自然也是看得出来。”
南宫靖宇拆解她发髻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伤心事,一时之间无法让自己脱离。
刘婵玥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虽然知道于事无补,但想要给他一些安定。“我的母妃又何曾爱过我的父皇?入宫为妃,就已经让她们过得如履薄冰了,在宫中自然是想着保命要紧,又如何再奢望她们分出精力去爱一个人呢?至少,你母妃爱你。看她把你养得如此卓越出挑,就知道了。”
头上的发丝倾泻而下,如流水一般顺滑地披在背上。刘婵玥披着头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
“玥玥这是?”
刘婵玥指了指自己及腰的长发:“有来有往。”
他笑着,随后走到镜子前坐下。刘婵玥走到他的身后,将竹子制作的梳子握在手中,从他的头顶开始,慢慢地往下梳理他乌黑的头发。“你父王想必是为了你母妃耗尽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只为了博她一笑吧?”
“前朝的官员们说,母妃骄奢淫逸,撒娇卖痴、谗言佞语、铺张浪费。可母妃她——”南宫靖宇的语气忽然快了一下。可是他一瞥眼,看到身后人是她,又想到刘婵玥一直信任他,才稍稍平复心情,平缓了语气。“母妃她.....不喜欢奢华的殿宇,不爱繁复的绫罗绸缎,平生也最是厌恶巧言令色,对我教导之严厉,宫人望而生畏。若是读书,她便让我读刺客的传记,她说那些人虽然命运坎坷,却忠烈,有侠肝义胆,值得人瞻仰。可这些话传了出去,外面的人却说她庸碌不堪,不配为太子之母......母妃听到后只是说她不在乎他人口舌,也让我不要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可是当殿门关起来的时候,她是否也曾掩面哭过,难受过?有谁知道?连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