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威尼斯6

安溪隔开距离，给他送吃的送喝的，师傅能自己伸出胳膊喝点水，但吃的东西却咽不下去，不出半日，他陷入了昏迷，后来还有一阵发狂。安溪看着师傅淋巴结开始肿大，于是祈祷师傅能熬过三天，只要熬过去，就会活下来。可是一天后，师傅的病情就更加严重，全身起了很多脓包，回天无望。安溪远远地望着，只能流泪。

来到威尼斯后，安溪一直受到师傅照顾，在他眼里，师傅俨然亲人，而且师傅本该名留青史，成为某个方面的鼻祖级专家的，可他现在竟然就这么死在一座租来的破房子里，无人得知，也无人在乎。上帝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他十分失望，而他对教会的信任产生了一定的动摇，因为他们无法拯救大众的苦难，就说那是上帝的惩罚，人们只能接受，因为教会也不能对上帝的旨意有所违背。可是一心救治他人，从不为自己谋求幸福的师傅何罪之有呢？难道这样的人在上帝眼中属于恶人吗？安溪更愿意相信这场瘟疫是魔王的作品。

弥留之际，科维努斯轻声说道：“安溪，不要为一时的失意感到悲哀，你不想整个人生，整个人类，其实都是一出悲剧嘛。”他用最后的力气，手指着窗外，“不要停下，继续向前行，向前行。”那些被称为“乌鸦”的收尸人员把师傅的遗体运走后，安溪按照规矩将师傅用过的衣物、床铺和其他用品全部一把火烧掉，免得瘟疫传染。坐下来后，他才发现师傅的存在就这样消逝无痕了，不免更加感伤。

后面的好几天里，他都无事可干，因为瘟疫爆发后学院就停课了，而他也不敢像师傅那样大胆，再去隔离区看望病人，没了师傅，没了收入，恐怕也无法在租来的房子里呆上太久，再加上失去师傅，心情失落，安溪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家人。

也许该回家了。凭着这几年的学习，他应该可以在家乡的城镇中谋得一个职位，也能够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呆在亲人的身边。一路十分艰险，他不仅要翻越整个阿尔卑斯山脉，而且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劫匪恶霸，更重要的是瘟疫不知有没有蜷伏在其他沿路城镇里对他伺机而动，所以是否活着到达家乡，安溪心里没有底。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回家。

决定明天启程的安溪坐下来，提前给住在城堡里的弟弟写一封信，如果哪一天自己没有回到家的话，至少这封信可以送到家，让弟弟知道自己从来都是想念着他，想念着家人的。

安溪：我的弟弟，我真希望能飞回到你的身边，这个世界到处充满苦难，有时候我情愿留在家乡，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也许我会在回家之前死去，一想到再也无法看到你和父母的容颜，我悲伤得想要死去。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死去，以后还会有人的存在来记得人类遭受的这场苦难吗？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惊恐、绝望和悲伤。明天我将要启程，翻越阿尔卑斯山脉，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家乡，也许你能看到这封信，知道我一直想要回去，一直想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