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威尼斯2

可是，死神毫无怜悯之情，无论白天黑夜，它都在四处散布，从门缝或窗棂间趁虚而入。有些人一旦死去，家人会请搬运夫将尸体搬到大街上，等着别人收尸，自己根本不敢碰，也不敢发丧。

科维努斯坚持关注时疫发展，会带着安溪出去义诊，力所能及地减轻病人痛苦，却从未治好过一人，而且他们自己也有感染的风险。虽然师傅坚毅，但安溪却恐惧不已，谁又不怕死呢？他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没走多长时间就会发现有尸体躺在大街上，像是丢弃的包袱似的。

市政府派来的工作人员会将尸体搬到运尸车上，两周过后，棺材都不够用了，搬运人员就把好几具遗体扔到同一口棺材里，直接拉到城外去。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跟在棺材后面哭哭啼啼，专门为死者发丧，可后来哭泣声渐渐稀少，人们已经麻木了，由着尸体被拉走埋葬。

远在罗马的教皇听说了几处新爆发的瘟疫，于是根据以前的经验，发出新令说，家养的猫和田地里的猫头鹰昼伏夜出，叫声凄厉，面相凶恶，是魔鬼撒旦的化身，不祥之物，瘟疫爆发定与它们脱不了干系。于是虔诚市民们开始四处抓捕猫咪，猫头鹰的巢穴也被翻个底朝天，不出几日，全城已经见不到一只猫，反而老鼠猖獗，竟然大白天跑到大街上啃噬来不及搬走的尸体。

安溪悲愤，却无处发泄，后来又担忧家人。因为瘟疫的关系，城与城之间的消息十分闭塞，他不知道瘟疫有没有到达过家乡，亲人的安危无法得知。在他单独外出的时候，师傅要他把住址和自己名字以及师傅名字写在一张卡片上，用针别在胸前，免得他走在路上突然死亡之后无人照顾。

数周过去，瘟疫并无减弱迹象，人们更害怕了。

大瘟疫之后，有些地方重新爆发瘟疫的新闻不是没有，但只是死了几个人，这阵风就过去了，从来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造成巨大伤亡。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如此严重，都要比肩那一次大瘟疫了。于是议员们根据上次经验，开始商讨采取隔离措施，有些得病未死的人一旦被政府知晓，会强行隔离，锁在郊区的病房里，无人照看，没有食物，自生自灭。那里老鼠成群，被咬死者不计其数。

当安溪跟着师傅亲临此地的时候，简直被眼前景象吓坏了，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房中空地上，慢慢等死，外面锁了门，不叫病人逃出来，

安溪：太恐怖了。

他说。他本想说，市政府对病人太残忍了。

师傅安慰他，“他们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上次大灭绝的时候，我只有十几岁，如今几十年过去，人口还没有恢复到大瘟疫之前的人口数量，也许再过一百年也恢复不到。那种景象才叫恐怖。”

看守人知道科维努斯的身份，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但安溪知道，学院里的其他院士是反对师傅的所作所为的，并强制他搬离学院，暂住在外面的租房里。而师傅无法忍受自己对这样的悲剧置之不理，他救不好病人，自责深重，最后哪怕只能对病人说一句“上帝正在惩罚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罪过，这是赐予的恩典，之后你将恢复圣洁”，让病人心中安慰，他也就略加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