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姜嬣沉默望着他们。
王军归来,南宫木晴领着轩辕祭司阁众祭司到城外相迎,以南宫木晴为首,众祭司席地跪坐,个个颔首低眉沉默着。
而姜嬣孤零零地立在山巅,低垂着眼帘注视这一切的时候,看着格外冷淡疏离。
她是清冷孤高的美人,天生给人一种脆弱疏离感,加上她自带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神秘清冷,有种高不可攀的傲。
然而她本身性格又十分坚强,有着独属于灵神的骄傲与自尊,她心善,却并不会因为什么而向恶势力妥协,沉静克制,又温柔强大。
这样的矛盾的气质赋予了她独一无二的魅力。
她其实是个细心又温和的人,处理事情完美精湛滴水不漏,她人前性子极冷极淡,但是相处起来却是极好的。
那是几十万年沉淀下来的结果,旁人所没有的细水流长的感觉,尽管她没有记忆,可魔邪就是知道,这个人,特别好,好到旁人若是有半分的辜负都是罪恶感深重!
这种细水流长似白开水温暖是她带给他们所有人的,她给了他们这群人一切,让这群只顾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一个温暖和煦的未来!
可是,这种好,是润物细无声的,是默默无闻到以至于你会忽视的!
不过片刻,地面就震动起来,远远望去,轩辕煜睿和南宫白笙各自骑着威武雄壮的战马,身后领着轩辕的百万雄师响,王者归来。
与此同时,乐音起。
南宫木晴一袭肃穆的墨裳,端坐于城郊竹林旁,弦音阵阵。
最开始响起的,并不是恭迎王师归来的乐章,而是三曲祭乐。
他们,在迎接的,不止有轩辕的百万雄师,还有那些……忠骨埋异乡,热血撒疆场的战士。
他们……在为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儿郎们,奏乐祭奠。
南宫木晴起身,行礼:“他们的灵魂,是要回到故土的。南宫大将军,你可以和我一起吗?”
南宫白笙问:“可以么?”我不是祭司,我也……有资格送他们吗?
南宫木晴给了他肯定答案:“当然。您是轩辕的英雄,由您带领他们,回到他们誓死守卫的家园。”
南宫白笙眼眶微红,点头:“好。”战功赫赫的将军怎会离开他的阵地和士兵,他有他的责任与荣誉,亦有他的悲伤与决绝。
祭礼后,南宫白笙吩咐下去:“全军在此地,安营扎寨,明日三品以上军官,虽本帅入城,其余人等,镇守营地。”
祭乐之后,才是祈福与恭迎的乐曲。
南宫木晴率祭司阁,奏乐迎王军归来。
而南宫白笙,下完命令,做完王军整顿后,便孤身带着他的外甥,上了山。
山巅上,姜嬣在等他们。
雨幕绵绵之中,这人挺直了腰杆,像棵雪松一样,屹立不倒。
“大祭司阁下!”南宫白笙远远就忍不住笑了,笑声穿过雨幕,直至人前,“没想到,出征前,是你来送我们。现在,也是你来迎接我们。”
“是的。”姜嬣脸上端着从容的淡笑,行着王国最纯正的礼仪,“将军,还有王国的英雄们,欢迎凯旋。”
“姜嬣在此,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她现在并不是轩辕大祭司了,甚至都算不上是的祭师了,这一点,她并没有拆穿。
送他们出征,迎他们凯旋,祈祷,祝福,这是她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祭司,所能做的极限。
南宫白笙行至面前,姜嬣远远就闻见了酒香,便问:“有酒吗?”
南宫白笙:“当然,拿酒来。”
轩辕煜睿默默斟酒,而后将酒奉上。
南宫白笙:“仅以此杯中酒,祭我轩辕万千将士。”
将军归来,已是手握百万轩辕王军的王军统帅,身着战袍,腰佩长剑,手持酒杯。
他站在轩辕的国土上,望着脚下的万里河山,眼神坚毅而慈悲,那里有着走过了数年战争岁月和承载了无数英勇战斗经历后,对和平的渴望,以及对逝去袍泽的怀念。
南宫白笙缓缓举起酒杯,目光凝视着远方,不禁回忆起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
那些勇敢无畏的战士,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着王国的尊严和国土的安宁的勇士,他们当中有太多已经离开了,而有些,也才刚刚结束战火纷飞。
无数的感慨与敬意涌上心头,那些再也回不来,是他一起浴血奋战的战友,是他同历生死的兄弟;他们曾一起经历无数的磨难与考验,他们也曾对篝火分享胜利的喜悦。
可现在,他们牺牲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和南宫白笙一样,是战争的见证者,亲历者;也是和平的守护者,和平的缔造者。
他们的英勇事迹和无私奉献,永远铭刻在南宫白笙的心中。在南宫白笙这里,他们从未离开。
南宫白笙缓缓倾斟酒杯,烈酒融于新泥,如同故去的战士,在亲吻自己永远的故乡。
南宫白笙轻轻放下酒杯,向同袍们致以他最崇高的敬意。
一些人从自己的生命和生活中路过,一些人留了下来,一些人永不磨灭。
我亲爱的战友们,我回来了,你们,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直至生命终结,我们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轩辕煜睿目光坚毅:“敬!”而后倾酒,祭先烈英魂。
姜嬣:“恭迎王军归来。”
祭完战友,三人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南宫白笙:“哈哈哈哈……果然,这么多年过去,我欣赏的,还是当年那个轩辕的女军师,英姿飒爽,干净利落,豪情万丈,半点不输男儿。”
勇敢,坚强,自信,姜嬣并不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但这些品质,她样样都不缺。
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竭尽全力,她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士。
魔邪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大将军,一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夫”的高冷模样,他以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俯视,然后扭头问姜嬣:“这就是你日夜兼程,非回来不可的理由。
姜嬣声音很轻地回道:“当然。这是我的承诺,自当遵守。”作为祭司,最重要的莫过于自身能力和信诺了,姜嬣在这方面的口碑,向来极好。
姜嬣对南宫白笙道:“此去祝将军与诸将士一帆风顺。”不负百姓所期,不负盛世荣光,也……不负陛下所托。
南宫白笙携甥离去,姜嬣孤立细雨中,注视着他们一步步远去。
忽有所感似的,轩辕煜睿回头,发现她还在原地,看着他们,一步步离开,离她远去。
他看见了,她说:愿君生盛世,为民久长安。
她就在哪里,静静凝望着,仿佛这些年她就只是和那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听了曲乐,看了场雨,而已。
轩辕煜睿听见魔邪问她:“你给了轩辕君烨整个轩辕王国,还不够吗?”
轩辕煜睿听见姜嬣说:“救命之恩的报答!”
“那我……又在你心里算什么?”那个闯到轩辕国土上的陌生人这样问着。
“你不需要,你是至尊,你从来不需要这些的!”姜嬣道,“你不需要我,不需要我在你身边!不需要我,你也可以得到你需要的一切!”
魔邪:“可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在我身边……”
“而已!”
轩辕煜睿远远看着姜嬣,看着她一点点低垂下脑袋,不言不语,仿佛一个雕琢精致的假人。
轩辕煜睿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忘忧宫的那些年走马观花一样从眼前闪过,可到最后,他的脑海里,竟只有一个背影。
那背影清冷孤独,似乎又格外坚毅,独身一人,走向黑暗。
轩辕煜睿悄声跟南宫白笙说了句,然后回头,在雨中狂奔。
轩辕煜睿是王朝太子,是短短三年就从无名小卒升到国王军副帅、建功无数的少年将军。
作为一个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将军,他怎么会怕呢?他怎么会慌呢?
多年以前,他只是个小不点,少不经事,如今三年时光匆匆逝去,轩辕煜睿已经不再是那个夜闯轩辕神庙的鲁莽少年了。
他已长大,铠甲已筑,刀枪不入,岁月磨砺地他愈发成熟稳重了,军中生活让他无论骨骼还是肌肉线条都更加强健有力,更加符合一个王朝继承人的标准,举手投足,皆是扑面而来的天潢贵胄之气。
轩辕煜睿奔至人前,至这个曾经是又生命中最亲近的人跟前,可他却忘记了要对她说什么。
有些话,不经思考,就那样说了出来:“师尊回来了,您是……是……为了……”向来侃侃而谈的太子殿下,竟是找不到一个同她说话的理由。
“你长大了。”姜嬣看着眼前的青年将军,王朝太子,点点头,认可道,“你很不错。”
欸?师尊这是在夸我吗?太子殿下方才的忐忑不安,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心情也特别好。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轩辕煜睿道。
姜嬣:“说。”
轩辕煜睿:“您见过我弟弟,对吗?他是不是,也在忘忧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