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端沐熙宁摇摇头:“我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意外,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弄丢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来寻找,他们是不是也太……”
端沐熙宁没有说下去,风青奕却道:“你是想说……不负责任吗?”
依照端沐熙宁的性格,就算她的亲生父母真的找到她了,她也不会说太重太绝情的话,但她心里认不认可他们,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这个狡黠聪慧的小姑娘,并不是没有心狠的一面,她只是……没有遇到真正让她可以狠下心面对的人和事情。
而且,姜嬣将她教养得非常好,在她的精心呵护下,端沐熙宁虽然有些调皮捣蛋,甚至还有任性娇气的一面。
但她对于很多事情的界限,都把握得很清楚,涉及底线原则的事情,一点儿不会让人操心。
端沐熙宁咬着下唇,红着眼说:“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又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大神仙,他们不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又找不到他们……”
说到最后,小姑娘委屈地哭了起来。
风青奕无措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这小姑娘会哭。
这几年,不管多苦多难,她从未落泪,一次都没有。
到最后还是神氏沐源来将人哄回去的。
神氏沐源将小姑娘哄睡后,继续值岗,风青奕也在。
他便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同她说那些?”
“你说是为什么?”风青奕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总觉着,你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
神氏沐源:“……”
小家伙年纪不大,戒备心倒是重得很,遇见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了,抿抿唇也不说话。
风青奕瞪着他,他就那么垂着眼眸子,看着乖觉得很,实际上油盐不进。
风青奕就算手再痒,也不能直接把人撂倒了逼问,无奈气笑了:“你这小家伙,真不知道你是真兔子,还是假狐狸。”
神氏沐源:“……骂人是不好的行为。”
风青奕:“……”
“行!”风青奕气得直发笑,扯了扯小家伙的脸,戳着两个可爱的梨涡问:“那你说说,为什么跟着百结,你知道她是谁吗?”
神氏沐源还是垂眸,他似乎在思考,想了一会儿,他才谨慎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风青奕怔愣了好一会儿:“你这小家伙,真是狡猾啊!”
他想了想,才道说,“除了受人所托保护你们,我也是来找人的。”
风青奕恶劣地凑近小家伙耳畔,低语:“或许,你们和我,要找的是同一个人呢!”
“啊?”小家伙再聪明过人,到底年纪小,似乎被吓住了,微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瞅着风青奕也,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明明这样呆愣痴傻的蠢笨模样,却莫名让风青奕觉得可爱,心低衍生出一股子温暖来,这才是这个年纪大小孩儿该有的模样。
风青奕见终于唬住了这小家伙,一口恶气出尽,不假思索地笑道:“我要找的人,是我师尊。”
“我……”小家伙忒精,反应格外快,一点儿也不肯上当,低头斟酌片刻,终于决定了。
他说:“我找的人,你不认识。”休想套我话。
风青奕:“……”嘿你个小机灵鬼儿。
俩人也都不说话,只能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准备休息。
突然,猝不及防地,风青奕吐出一口血来,随即陷入昏迷。
神氏沐源吓坏了,但周围也只有他一个人。风青奕虽是女相,可也是个实打实的大高个儿。
没办法,神氏沐源只好扯了衣服将人捆了,连拖带拽,终于把人搬回了住处。
幸好,忘忧宫种了不少草药,药力加持下风青奕渐渐转醒,看她受伤,端沐熙宁担心地不行,抱住她咕哝:“你保护好自己。”
风青奕摸摸小姑娘柔顺的长发,道:“无事,我只不过是他神魂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是他受伤了,我受到牵连了而已。”
端沐熙宁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有点慌:“那……那要怎么办?”
“外界危机四伏,这忘忧宫也不安全了,这样吧!”风青奕抬手,往端沐熙宁手里塞了样东西,“万一,稍后有了什么危险,我很可能护不住你们。”
端沐熙宁带着哭腔:“你在说什么啊……”
风青奕:“稍后呢我来断后,你和阿瑾悄悄带大家去轩辕古墓,让你那些小朋友们,服下这里面的丹药,这个可能帮助他们灵肉合一,也不用担心离开忘忧宫会有什么后遗症。”
端沐熙宁:“但是离开了这里,我们要去哪里?”
“我会通知凌落宸,让他来轩辕古墓接你们。以我之凤羽为凭证。”风青奕说,“凌落宸是妖界妖塔长老的弟子,未来妖塔的继承人,他会帮助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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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过往,冥冥之中都会以另一种缘分延续。
就像此时此刻,姜嬣从层层幻梦中醒来时,有人坐在她身旁。
飘渺圣境,在隐藏于云岚山巅的镂空盘旋而上的神秘花神祭坛上,姜嬣在那里苏醒。
姜嬣环目四顾,仿佛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手抖得厉害,看得出来,这具躯体被这里充沛的灵气滋养过了,但还是太过孱弱,而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姜嬣,不得不适应这个于她而言陌生至极的新环境。
因为一直处在光的沐浴下,所以她对阴影异常地敏感。
姜嬣从暗影中抬眸,转头的瞬间,眸光骤然停住。
不期然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姜嬣愣住了。
对方也愣住了。
更准确来说,是两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像镜中看人一样,对上了。
那双漂亮至极的眼似乎,就在瞬间沾染了浓重的雾气。
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声无息就站在了那里。
从姜嬣大梦中苏醒开始,凤倾歌就一直看着她,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闻名遐迩的祭师大人。
人人都说她俏似凤凝曦,不仅容貌一般无二,气质也像。
凤倾歌没见过,而旁人说得太多,以至于她不得不好奇。
可如今真真正正见了正主,凤倾歌才知东施效颦方为何意。
她和这个人,除了这张示人的面皮,并无半点相似之处。
困在这里的这几年,凤倾歌有去专门地了解过她。
单论容貌身姿,姜嬣并无过人之处,何况她容貌有损。
但这个人,她仅仅就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令人无法忽视。
她身上,有着让人忽视其容貌的东西,那种超越世俗之美的沉静悲悯气质,令人移不开眼。
然而,越是动人心魄的美人,就越是危险,姜嬣先为轩辕帝师,后任轩辕大祭司时又身兼太子少师,曾是君主近臣,又能在身无官职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一个人,如果说她真的就是外表看上去这般木讷寡言,可见其城府之深。
但她仿佛永远都是孤傲清高的,她从来都高高在上,从不会底下高傲的头颅企求任何人的怜悯与爱惜。
纵然坠落尘世,忘却前尘过往,依旧如此。
而她凤倾歌,不过寥寥几载,却早在魔宫里学会了不动声色地低头,学会了曲意逢迎地服软,学着乖顺以此获得宠爱与权势。
她顶着那人的容貌,但性子与为人处事上,却天差地别。
至此,凤倾歌终于切身地明白。她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个体,根本不存在相提并论的可能。
那时候,凤倾歌欲离开这里,却发现魔邪在山脚下搭起了草棚,她便问:“你不离开?”
魔邪难得词穷,他说:“走不掉。”而且,飘渺圣境里到处都布下了禁锢,离开姜嬣所在的这座山,他寸步也难行。
凤倾歌似乎不太相信,她不敢相信纵横魔界的魔界至尊,会被一个连主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岛困住。
可凤倾歌自己尝试了一圈,也只是被周遭的禁止伤了一次又一次,尝试过一圈儿后,凤倾歌便停止了无用功。
她想:或许,真的是因为那个人,魔邪才能误入此地,她才能在这里重生吧!
这些年凤倾歌不止一次地问魔邪:“你有想过,为什么,自始至终,你都不能站在她的身边吗?龙墨羽可以,风青奕可以,慕容暄妍也可以,唯独你不可以吗?”
魔邪:“神魔殊途。”
凤倾歌摇摇头:“不是因为你是魔,而是因为,信仰不同。”重在殊途,但不是因为神魔的身份之较上。
凤倾歌对魔邪道:“观念不合,又怎配同行?”所以,不是她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你,而是,你从来,都没有位列之中。
她的选择里,从来都没有你。
“其实,当我再次看见她的时候。”魔邪回忆着,久久不能释怀,“我才恍然,原来,已过千年。”
“可是啊!不过千年而已,可我却,再记不起光明女战神的绝世容颜。她,曾经……”
凤倾歌:“无论曾经的她,多么荣耀辉煌,多么至高无上,可那都只是曾经了。”曾经怎样,就代表,现在……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