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我叫汪灿,灿烂的灿。名字听起来光鲜,却落不着半点光。
汪芩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跑出去,去见我的弟弟——刘丧。丧失的丧,听起来荒唐又糟心。他比我过得好,虽然也就那样。
巷子的湿气很重,我站在转角看着他。他手里攥着半块馒头,和一条瘦到皮包骨的狗分着吃。他穿得很旧,但还干净。我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乱发,衣服连块完整的布料都没剩。
我想,他至少还有尊严。
我手紧紧攥着衣角。他比我好很多,他至少不用像我一样把自己活成烂泥
但他也只是个碰碎了的瓷器,碎比碎不出来谁更好看。他抬头的时候,眼神很亮,刺得人发慌。我头一低,缩回了阴影。
别看见我。别把我这种人记在心里。我一身都是锈,碰谁都生锈,别脏了你
风刮得猛,沙砾抽在脸上咬得疼。我盯着汪芩,他怀里那人几乎没了动静,只能看见一缕头发搭在他肩上,被汗浸成暗色。
“汪灿”汪芩的声音冷得很,目光一转,落到我身上:“你,接过去。”
我的喉头堵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往前迈了一步。沙子随着脚步陷下去,像是拽着我的腿。我伸手,接过了她。
骨头硌得我胳膊难受,轻得让人不安。头发垂下来,划过我手腕的时候带着湿润,冰凉凉的,渗着血腥味。我皱了皱眉,想往旁边挪一点,却还是没挪开。活人,原来能轻成这样。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是个死人,还是活着的死人
她的气息断断续续,像勉强压着命。我把她往怀里收了点,余光瞥过她苍白的嘴唇,竟然有一瞬间……停住了。这是祭音?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人?……就这么个东西,从沙漠里刨出来,算什么?我不信。
“祭音!”身后传来一声喊,尖得刺人耳膜,是个狼狈的小子。他摔了接着爬,红着眼瞪我,像条想咬人的小狗。但汪芩一个手势,他就停住了,像是被按死在了地上。
怀里的人晃了一下,还是没醒。我喉咙里发着闷气,听着后面的嘈杂心烦得很。抓紧了她的胳膊,我头都没回,跟汪芩走进了沙丘里,踩着滚烫的沙砾一步步往前。
别死在我怀里……老子可不想担个背尸的活。
但又觉得不对劲。那个气息扎在我心口,不轻不重,我说不上是个什么味儿。或许是麻烦,又或许,不只是个麻烦
又是这种乱局,尖叫、咒骂、乱响,烦得不行。汪芩把活丢给我,不就是嫌动手太脏吗?他一贯如此,惯得倒是挺顺手。
眼睛往屋里扫了一圈,好,地板上蹲着个人。踩着人脸,还能脚底踩稳,这女人下得去劲儿,能耐啊。
她手里的匕首下来了,扎进地板,震得木板裂了一道口子,灰尘散了一地。够狠。不过狠归狠,这凶劲儿能撑多久?能杀几个?早晚死得不剩一片。
地上的那人终于嚷了,爬动着喊我的名字,“灿队!”嗓音又尖又抖。哈,还学会喊我。就这么着吧,喊也没用,这种场面,我是来旁观的,不是来救的。
她抬头,眼神过来了。嗯……挺有意思。一眼说狠就是狠,说杀就是杀。她眼睛狠得透骨,全世界都可以死,唯有她得活,这股劲儿……有点像我。
然后她动了,冲过来,刀抬得好高,好快。动作不算疯,但真的准,她朝着我的脖子,刀尖稳稳地抵了上去。
刀很冷,割得皮肤疼。我低头看了一眼,呵……红了。血慢慢渗出来,细细的一条线划进脖子,甚至压得有点凉。她的手有力气,但握着刀的那一下,抖了个动作。猛是真猛,抖是真抖。连狠人都紧张,她这是拿命在赌吧。
“带我去找黎簇。”她开口了,声音咬得重。低,冷,带刺,字字像刀,压在我耳膜上。
这女人,够疯。连命都不要了,押了个空,把最后疯劲儿埋在这片地上。可惜,这狠劲儿很快就废,杀不穿汪芩,杀不穿汪家。能不能走出这局都难,看她行不行吧。
我懒懒地笑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行,算你有种,跟我来吧。”
她挺住了,在门口盯着我看了一秒,然后跟了上来。脚步快,刀还握着,杀气还在吊着,像根没放干净的紧弦。
我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笑意压在嘴边。疯子啊,怎么找不到?这种疯劲儿……挺有味道。但还不够,摧得住嘛?能不能站得住?这是她的事,也是我的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