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夜微光

第十章：暗夜微光

云裳的指尖穿过年轻女孩肩头的瞬间，一阵寒意从虚无中透出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穿越，也不是幻象。她像一缕被剥离了实体的意识，悬浮在二十年前的出租屋里，成了自己生命的旁观者。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明星海报，书桌上摊着一本《基础会计学》，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还夹着几根掉落的头发——那是属于“傻妞”的，她给自己起的、带着点自嘲的名字。

她飘过去，看着书里那个眉头紧锁的姑娘。台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睫毛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生活即将递来怎样的考验，只一门心思地想考个证，找份稳定的工作，好让远在老家的父母少些牵挂。

“傻妞啊傻妞，”云裳在心里轻声叹息，不是嘲笑，而是心疼，“你马上就要摔一跤了。”

记忆的画面突然流动起来，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深秋的傍晚，天色沉得很快。傻妞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快步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这条路她走了快半年，白天还算热闹，一到晚上就只剩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里摇摇晃晃。路边的公共厕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异味，平时她绝不会靠近，可那天加班到八点多，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云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从街角的阴影里滑了出来，像一块没有声音的黑布，悄无声息地跟在傻妞身后。

“别去！快往前走！”云裳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冲过去想拉傻妞的胳膊，手却径直穿了过去，只碰到一片冰冷的空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自己推开门，走进了那个弥漫着潮湿气味的公厕。

几秒钟后，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寒风掐断，紧接着是布料摩擦的挣扎声和东西掉在地上的脆响。云裳急得在原地打转，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当时的心跳声，像要撞破胸膛。

那个黑影冲了出来，手里抓着傻妞的帆布包，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更深的夜色里。云裳看见包带断了，里面的钱包、钥匙和那本刚买的会计习题册散落在地上。

公厕外，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啤酒肚大叔正站在自己的三轮车旁抽烟，闻声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傻妞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头发乱了，脸上还沾着泪痕，看见大叔，眼泪一下子就决堤了。

“大叔！大叔！有人抢我包！”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大叔掐灭了烟，走过来捡起地上的习题册，递还给她，叹了口气说：“姑娘，人没事就好。那小偷跑太快，我没看清脸。钱财乃身外之物，别往心里去，快回家吧，这地方不安全。”

傻妞接过书，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她看着大叔转身蹬着三轮车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突然觉得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涌了上来。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云裳飘在她身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当时的无助。她想抱抱那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可她连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她只能看着傻妞哭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地往出租屋走。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回到出租屋，傻妞没有开灯，就那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发呆。窗外的风呜呜地叫着，像有人在哭。过了很久，她才站起身，摸黑找到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脸——眼睛红肿，神情疲惫，却没有了刚才的慌乱。

她走到书桌前，把那本被踩脏了一角的会计习题册摊开，拿起笔，在扉页上用力写下：“别怕，加油。”

云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眶突然就湿了。

原来，所谓的成长，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样一个个无人问津的夜晚。你摔倒了，哭了，没有人能真正帮你站起来，只能自己擦干眼泪，拍拍身上的灰，然后告诉自己：明天还要继续。

她看着年轻的自己重新坐回书桌前，打开台灯，虽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却一笔一划地开始做题。灯光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强。

云裳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填满了。她知道，从这个夜晚开始，那个叫“傻妞”的女孩，会悄悄长出一层看不见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