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鲛人淫泪（完）

“妈妈。”

小女孩伸出稚嫩的手，泪汪汪的眼睛不停的掉落水珠子，说：“妈妈不要我了吗？”

“蒙西，你在这里和小朋友玩一会，妈妈会来接你的。”

女人挣脱了小手，她垂头拢了拢掉了皮的大衣，劣质的假睫毛微颤，眼睛隐忍的紧缩。几乎是逃一般，她猛的推了女孩一把，对着微笑站在一旁的老人说：“林院长，就麻烦你了。”

老人颔首，仅是点头的动作都能看出几分优雅，她穿着整洁的黑色毛呢大衣，长发挽在脑后，眼神温柔，像极了中世纪教堂里的修女。

蒙西在这里面应该会比跟着她要好吧，女人如此想到。

“我会好好照顾蒙西的。”老人牵起小女孩的手，用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安抚道，“小蒙西不要怕，里面有很多哥哥姐姐会陪你做游戏的。”

女人的背影逐渐远去，蒙西的手被老人紧紧的抓着，泪光模糊的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了。

这是梦吗，是不是睡醒起来就能回到那个小出租屋里，她和妈妈会一起躺在床上，妈妈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呓语赶走她的噩梦。

铁门上生着深红色的铁锈，昨晚刚下过雨，铁锈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出味道，就像是血水敷盖在铁门上。

铁门的旁边是深灰色的院墙，院墙看着很厚实，高达五米的样子，一块木质牌子钉在院墙上，牌子的下端破着几个小洞，像是被很多小虫做了家。牌子上刻着几个楷体的大字，随着漫长的时光被摩的圆滑，依稀可以看见是“福泽孤儿院”。

林院长推开铁门，牵着蒙西，用力拖着蒙西走了进去。她垂眼俯视蒙西，脸上依旧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蒙西的肩一耸一耸，她闷着头偷偷哭泣，眼睛被她揉的有些发疼，她太乖巧了，知道妈妈再也不会来了。

蒙西住进了福泽孤儿院，就如林院长一开始所说，这里确实会有很多的哥哥姐姐陪她玩。这里的哥哥姐姐都长的很好看，他们很宠爱这个新来的小妹妹，会把玩具、故事书还有零食分给她。

蒙西尤其喜欢一个姐姐，她叫徐晓，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喜欢揉蒙西的小脑袋，然后在蒙西的哼哼唧唧中又把她的头发理好。

那天晚上，徐晓像以前一样跟蒙西讲故事。

“人鱼公主选择了把刀丢进大海，在黎明到来的时候，她化作泡沫飘到了天上，她变成了一片云，在天空里悠悠荡荡的飘零……”

黑暗里，门被人突兀的敲响，“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被褥里探出两个小脑袋，蒙西睁着大眼睛，看见林院长笑眯眯的摸了摸徐晓的脑袋。

蒙西的心突突作响，她一直都很害怕林院长，哪怕林院长总是笑着，就连院里最大的那个哥哥都说从来没有看见过林院长发火。但是蒙西就是没由来的感到不安。

银白的月光洒在林院长一半的脸上，蒙西的角度只能看见隐在阴影里的另一半。

徐晓的眼里印着月光，她温柔的弯起闪闪的眼睛：“林院长晚上好。”

被褥里，蒙西紧紧的抓着徐晓的睡裙的下摆，好像只要她送了手，就再也见不到徐晓一样。

林院长开口说道：“小蒙西快点睡觉吧，徐晓姐姐要和我去玩一个游戏，等小蒙西醒来了就能再见到徐晓姐姐了。”

蒙西不安的看向徐晓，徐晓侧头对蒙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她缓缓的起身，不动声色的扯落了蒙西抓紧她衣摆的手。

她对蒙西说：“小蒙西睡吧，姐姐明天再跟你讲故事。”

蒙西怔怔的看着徐晓牵上了林院长的手，她不舍的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像是每一眼都会变成永别。

第二天清晨，所有人都对蒙西说，徐晓被一对好心的夫妇领养了。

后来，孤儿院被领养的人越来越多，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大家都还有希望，但同时也会时不时传来有小孩跑出去失踪了。

蒙西坐在教室里，头枕在小木桌上，手指在眼前划着圈圈。

她想，为什么徐晓姐姐被褥领养就再也没来见过她了呢？是新的爸爸妈妈不同意吗？她还想，那些小孩那么矮，那面墙那么高，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呢？据说寝室楼的后面有一口井，她第一次去那边就闻到了巨臭无比的味道，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那些小孩是从那里走出去的吗？林院长说井里有怪物，如果从那里逃走一定会被怪物吃掉的吧。

她想不通，她在孤儿院里的生活越来越无聊，她也像曾经的哥哥姐姐们一样带着新来的小朋友适应环境。慢慢的，她成了孤儿院最大的孩子，成了所有小朋友的姐姐。

也许，她马上就要被领养了吧。

那天晚上，她刚看完《人鱼公主》，林院长敲响了她的门，依旧挂着端庄的笑容，语气轻柔的对她说：“小蒙西，今天轮到我和你一起玩游戏了。”

所有的小孩都是在和林院长做完游戏就被人领养的，也许这个游戏就是他们被领养人挑选吧。

蒙西顺从的牵上林院长的手，她现在依旧没有那么怕林院长了。

“小蒙西来了一年了吧，今年刚好六岁。”林院长轻轻的踩在木板上，每一步都是一样大的声响，一样长的距离，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精准。

“嗯。”蒙西淡声回应。

林院长似乎心情很好，哼着歌，摩挲着蒙西的手背。

她们在一个白色的雕像前停下脚步。

雕像是一个圣洁的天使，美丽的翅膀张开着，像是刚刚降临人间。

蒙西看着雕像越来越困，她的眼皮沉重的下落，像是被人拽入了海底，身体不能控制的被水紧紧的压住。

“睡吧，我亲爱的宝贝。”林院长笑着说。

蒙西在疼痛里醒来，眼前是一片黑暗，潮湿黏稠的环境散发着恶臭，浓重的血腥味在鼻腔炸开。她没忍住呕吐起来，一低头，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下身变成了一条辨不清颜色的鱼尾巴。

她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的发疼的部分，那里被人缝了很多针，就像是有人生生砍下她的腿，然后又强硬的把鱼尾巴缝在她的腰下面。

疼痛越来越清晰，她蜷缩在湿冷的地面上，痉挛颤抖。

好疼，真的好疼。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流着泪，沾满污渍的脸上糊的看不清容貌，空洞的双眼麻木的停止了聚焦，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再跳动了。

前面的黑暗里闪过一点红光，有道声音冷漠的响起。

“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