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篇1
“叔叔!冠清叔叔,这里怎么做啊?”
“冠清叔叔这里怎么写?”
“叔叔,你来帮我看看这里要怎么算?”
“冠清叔叔,你先教我嘛!”
“不行先教我!”
“是我叔叔,又不是你叔叔,先教我!”
我头疼的看着这群小孩吵吵闹闹,应声道,“就来,就来,你们先把会写的写完,不会写的等我一会儿,我把水浇完就来了!”
时间慢慢流逝,一晃又是一年,原先只是我堂兄家的孩子过来要我教他们写作业。
只是因为有一次他们打视频电话问爸爸妈妈作业的时候,我恰好在身边,堂兄就喊他们说,问冠清叔叔,他书看得多,你们问他吧!
小学生的题目,我还是会的,就这样这俩小孩就莫名其妙的赖上我了,每天放学回家吃完饭就作业抱着来找我。
可是逐渐的,他们呼朋引伴的,孩子越来越多,我不得不腾出地方,用木板钉了几张粗糙的桌子板凳给他们用,以防孩子们因为抢地盘而打起来。
村子里,年轻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在家,小孩子们遇到不会写的作业只能等爸爸妈妈下班打电话问他们,或者第二天早上去抄作业。
现在大家都跑我这里来了,搞得我好像办了一个免费的家庭作业辅导班。
后来老人们也聚集了过来,热热闹闹的,直到天黑了才会散去。
上四年级的姚楠问我:“冠清叔叔,你看这题‘形容开始时虽然相差很微小,结果会造成很大的错误。’的成语是什么?”
“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或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不确定的说。
“啊!我知道了,我们萧老师说过的!”小家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的翻开课本,用手指指给我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老师?”我下意识的问,“哪个萧老师?”
“就是新来的萧昭萧老师,我们的语文老师。”小家伙一边写,一边回答。
我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大约只是同名同姓吧!毕竟全国那么多人口,重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等他们全部写完了作业,我摘了几个黄瓜和西红柿打了井水上来洗干净后分给老人和孩子们吃,盛夏昼长夜短,晚上八点太阳的余晖还没有散尽。
因为以前答应过孩子们要给他们放电影,所以我去网上低价买了一台二手的投影仪,拉了网线,按要求给他们选择了一部迪士尼的动画电影放给他们看。
安置好这群小猴子,我起身去扳了几个嫩玉米,放进锅里煮好分给他们吃。
一晚上热热闹闹,直到九点多,人们才纷纷散去。
姚楠说:“叔叔,你家的玉米真甜!”
刚上一年级的姚桐忙说:“叔叔我最喜欢吃玉米了。”
“是吗?那等一下,”临送两个孩子出门前,我又折回去扳了两个玉米递给姚楠,“把这两个玉米送给你们萧老师去吧!我们这一片上都没有姓萧的人家,他肯定是从外面来的,一个人出门在外怪辛苦的,帮我带给他去尝尝吧!”
姚楠抱着玉米点头说:“好的,叔叔!”
姚桐走在我右手边说:“叔叔,叔叔,我明天还要来你家吃玉米看电影!”
“行尽管来吧!”我胡噜了一把小家伙扎两个小辫子的脑袋,把他们送回大伯家去了。
温柔的晚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不禁想起萧昭的手,事实上我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那只是一场混沌迷乱的梦,现在梦醒了,他也消失了。
回到家热好水洗去一身的疲惫,我看了一眼奶奶的房间,灯已经熄了,看来她已经睡下了,老人家觉浅,我放轻了动作。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田里割草,大伯突然给我打电话,要我帮姚楠送盒蜡笔过去,蜡笔的话,奶奶已经去找了。
大伯今天有事,只好由我代劳。
我背上草篓回家,把草倒给牛吃着,想着等回来再割一箩。
拿了蜡笔之后,我顺便借了大伯家的电动车代步。
到了学校,问了门口的大爷姚楠所在班级的位置,我爬上了崭新的教学楼,听着一间间明亮教室里传来的书声朗朗,孩子们还在上课。
到了姚楠的教室,我朝里面看了一眼,年轻的老师穿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配传统的黑裤子,鼻梁上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
可是我却还是看到他的浓墨重彩的眼眸,本来人的眼睛用这个词形容是十分不恰当的。
可是当我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时候,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个词语。
这双眼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眸光清澈明亮,或无奈,或宽和,或高兴,或沉默,或温柔,我其实一点都没忘,只是刻意的不再去想起。
“很久很久以前。地面上没有火、人们只好吃生的东西、在无边的黑暗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长夜。”
青年低沉清朗的声音响起。
“就在这时候,有一位名叫普罗米修斯的天神来到了人间、看到人类没有火的悲惨情景、决心冒着生命危险。到太阳神阿波罗那里去拿取火种。”
这带着磁性的声音直冲我的耳膜。
“有一天。当阿波罗驾着太阳车从天空中驰过的时候、他跑到太阳车那里。从喷射着火焰的车轮上。拿取了一颗火星,带到人间。”
我或许会记不清他的模样,但是我不会忘记他的眼睛和声音。
“自从有了火。人类就开始用它烧熟食物、驱寒取暖、并用火来驱赶危害人类安全的猛兽 ……”
我曾经也坠入黑暗,是萧昭将我浑浑噩噩的灵魂唤醒,是他为我带来了燃烧的火种。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悦耳,仅仅只是这样听着他朗读课文声音都是一种享受。
青年发现了我,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前额的碎发被风吹起,我看得呆了。
他停了下来,向我走来,我突然有些局促,看了一眼脚上沾满尘土的鞋子,长短不一样的裤腿,身上被汗水洇湿汗衫,短促的在衣摆擦了擦满手汗水的手掌。
“你好,请问找谁?”他语气平缓,声线清冷,这声音让我魂牵梦绕了太久,骤然听到,我竟生出些许不切实际的感觉。
我喉头发紧,试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他挑了挑眉梢。
“冠清叔叔!”姚楠小猴子一样蹿出来挂在我身上,我忙伸手托住他,这孩子活泼过头了。
“姚冠清,好久不见。”他唇角溢出一丝极浅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