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篇25喝酒

  其实,皇甫羽内心的苦闷和憋屈是无处诉说的。

他不能告诉萧子戚,因为那样的话,萧子戚会认为皇甫羽是再怪他,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而阿姐,曾经那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姐姐已经嫁做人妇。

他终究只是一个弟弟,陪伴她一生的人只能是她的夫君。

  况且,他无端失踪了那么多年,不管阿姐会不会怪他,他都愧疚,心中难安。

  所以到头来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些不足挂齿的纠结,又该与谁说,直到无意看到乔长流。

  关于乔长流不喜欢他这件事,皇甫羽从第一次见他,就已经感觉了。

  乔长流总是似有若无的对皇甫羽抱有敌意,那个时候皇甫羽从来都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从第一次见乔长流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远超过自身体能的辎重开始,皇甫羽就知道这是个既倔强又冷傲的人。

  后来皇甫羽每次主动跟他说话,乔长流都不愿搭理他,这让皇甫羽百思不得其解。

到最后皇甫羽发现乔长流居然还在他背后偷偷摸摸的使绊子,震惊过后,决定对乔长流敬而远之。

  甚至还怀疑过,乔长流是不是被派来卧底的细作。

  那时候,军营里,人人都知道,小乔最讨厌的人就是皇甫羽,对了,以前大家都叫他小乔。

  大伙都好奇来问皇甫羽到底怎么得罪他了,皇甫羽自己也很无奈,苦笑着说他也不知道。

  小乔脾气倔,性格又孤僻,所有人中,就跟张进关系要好些,也只听张进一个人的话。

  后来,张进跟皇甫羽说,小乔他出身小倌馆,后来生了重病,被人跟死狗一样的扔在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恰逢张进外出办事,遇上了,于心不忍,将他送去了医馆,帮他付了药钱。

医馆本来是不收的,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勉强给他看了,但是他们也不能保证可以救活,只说吃些好的先将养着。

  就这样,张进把小乔安顿在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里,一有时间就去看看他,给他买些吃的。

谁知,半个月后他的病竟慢慢有了些起色,等他彻底好了,就央求张进带他入军营,张进怕他吃不了了苦,他却一味坚持。

  看他态度坚决,张进只得答应了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还真坚持下来了。

  起初他胆小得很,初入军营,军营中的人不知从哪里得知他出身小倌馆,时常当面羞辱他,欺负他,张进就只好把他随时带在身边照顾着。

  可是张进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不可能事事周全,也有护不住他的时候。

  再后来,小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的凶残狠厉,只要有人欺负他,他就像野兽一样用牙咬,用手扣,用尽一切可用的手段去对付欺负他的人,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再后来就没人敢惹他了,他越来越不爱说话,身形也比其他人瘦弱得多,但是他力气大的惊人,训练的时候从来不会偷懒耍滑,自律到令人发指。

  皇甫羽记起他那时,额前的碎发总是盖住了大半张脸,但总能感觉到有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你,大伙围坐在火堆旁的时候,他总是抱着长枪坐在角落里,整个人看起来阴沉孤僻。

  除了张进,没人愿意主动靠近他,而皇甫羽则是不敢靠近他,怕被误伤。

  但后来,在战场上历经生死,皇甫羽发现他这个人脾气又臭又硬,性格又别扭的很,但总的来说,心底不坏,在大是大非面前可以抛弃一切恩怨,是个关键时刻可以托付性命,生死与共的战友。

  皇甫羽还记得,战场上他被敌军一刀削去了额前的碎发,要不是乔长流躲闪的及时,那估计被削掉的就是半个脑袋的了。

  那一战打赢了之后,大家才终于看清了小乔的真面目,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这张脸,放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连被调侃了多年小白脸的皇甫羽,都被比了下去。

  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乔他身形依旧如青葱少年一般,褪去了一身戾气,身上独特的韵味也确实有勾魂夺魄的能力。

  他日日坐在二楼凭栏而望,目光中总是带着慵懒和看透一切的漫不经心,也就刚才情绪爆发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悍。

  可是他没有想到乔长流讨厌他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在。

  当年他迁入王府,刚开始确实喜欢去潇湘馆找玉仙公子。

还给玉仙公子写过不少词藻堆砌,华而不实的诗词,现在若有人说起来,他都不一定好意思承认。

  听乔长流的意思,应该早在那个时候,乔长流就已经记下他了。

  皇甫羽看着乔长流,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太过矫情了。

  发泄过一通之后,乔长流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欠揍模样,他把烟斗在桌上敲了两下说:“谁能想到呢?当年居功甚伟的张小将军今日能落魄至此——跑到小倌馆里来喝闷酒。”

  皇甫羽不在意他的嘲讽只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这你又看得开。”乔长流重新在烟斗上点上火,深吸了一口,似是感慨,“那过去怎么就放不开呢?不是靖宁王世子便不是了,长乐长公主出嫁,你心里不痛快就跑这里来找骂。”

说着,他促狭一笑,“怎么,这些情绪不能够发泄给太子殿下吗?还是觉得大吵大闹的失了你的体面。”

  “大概吧!”皇甫羽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像乔长流说的那样。

听乔长流骂了一通后,他心中的郁结散了不少,莫不是有什么找虐的倾向。

  乔长流没在意皇甫羽心中的纠结,他拿起桌上的铁块细细摩挲,“玄铁甲,你从哪里得来的?”

  皇甫羽看着他手中的铁块道:“胡四在北漠当沙匪,养着一群残兵败将,养着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家的普通百姓。”

  乔长流狭长的眼眸在吐出的烟雾后面半眯不睁,缓缓的说:“我开着这个小倌馆,搜集消息。太子殿下不是那样不顾情义的人,也或者是我们对他还有用。”

“ 对待我们这些旧部,他总是按照我们的意愿,将我们妥善安置。对了,张进回天山了。”

  皇甫羽想起了那高耸入云的雪峰,幽深的山谷,只觉得从寒气从骨头缝里冒出来。

想起当时他还想着,若是打完战,必定要好生安葬张进的族人,到底没能实现承诺。

  乔长流突然低笑一声,“你不一样,只要你开口,太子他什么不会给你?只在于你自己愿不愿意罢了。”

  皇甫羽心里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就像乔长流说的,他身份,他的退路,萧子戚都已经帮他安排好了。

  他若是真想做什么,只要他肯开口,萧子戚又怎么会拒绝。

  “来人!”乔长流知道,这些东西其实皇甫羽自己心里都明白,便也不再多说,冲外面扬声道,“上酒来,我陪皇甫少爷一醉方休!”

  潇湘馆最不缺的就是酒水,不过片刻就有人上了几坛好酒来,乔长流摆了一坛在皇甫羽前面,“请吧!皇甫少爷,我陪你!”

  皇甫羽不知道乔长流为什么会选择回到潇湘馆,就像他不知道乔长流想的是把他灌醉了后再让萧子戚来将他接走,若是二人愿意留宿,他也是欢迎的。

  如此想着乔长流嘴角的笑意越发促狭,只可惜皇甫羽没注意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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