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关篇6老将军(二)
当年承乾帝四处征战。
异族六部被玄甲营和玄甲卫杀得只剩下乌兰和纳吉罕,纳吉罕还被驯服成了祈朝的一条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统领直接下了马跟老将军肉搏,短兵相接,那声音令人牙酸。
老将军一把玄铁剑大杀四方,这乌兰统领又岂会是对手,一剑便斩断了乌兰统领手中的弯刀。
乌兰统领连退三步,吐出一口鲜血。他神色狰狞不退反进,怒吼着朝老将军扑来。
老将军刺出一剑,那乌兰统领不躲不闪剑从他的身体穿过,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依旧向前冲。
老将军想要抽出剑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乌兰统领脸上青筋暴起,眼珠布满了血丝几乎要脱眶而出,恐怖极了。
纵使老将军见过不少血腥的场面,也被这一变故惊了脸。
这一迟疑,那乌兰统领就已经张大了嘴巴朝老将军脸上咬来。
老将军一惊,抬手拍向那乌兰统领,那乌兰统领不躲不闪,本能的张大嘴巴向老将军咬去。
这是什么情况?老将军不小心被咬中,运起一掌将那乌兰统领打飞出去,却发现玄铁剑上的血隐隐泛着青色。
中毒!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后方那个独眼老将军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乌兰人朝他扑去,嘶吼着咬向他。
可是这些乌兰人明明已经被老将军杀死啊!城楼上的人看得分明,一瞬间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用双剑的那个老将军,冲过去直接斩了这些乌兰人的首级,却发现他们的尸体还在动狰狞的抖动,诡异极了。
青天白日之下,所有人脊背上都蹿起了一股寒意。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原先那些已经倒下的乌兰士兵,居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老将军他们扑去。
双拳难敌四手,纵然能以一敌百,也驾不住敌人越打越多。
这些乌兰士兵极其怪异,仿佛不知疼,也不知道害怕。
除非斩去头颅或者使其失去行动能力,否则就算被削成人棍也还是会拼命的向你发起进攻。
一个不慎,老将军被乌兰人死死压住,他们就像蚂蚁一样爬上来撕咬着他。
一口一口的啃食着老将军的血肉,要将他生吞活剥!老将军挣脱不开,喉咙中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他的一只手从乌兰士兵中伸出,五指成爪,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其他两位老将军见着情形,发出悲愤的怒嚎。只可惜他们有心无力,也是自顾不暇,脱不开身。
没多久也被前仆后继的乌兰人淹没。
城楼上的人被这惊世骇俗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将军!”有人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是那个断臂少年。
所有人都好像被他这一声哀嚎唤回了神智。有人弯腰呕吐,有人泪流满面。
还有人神经质的念叨着,“鬼!有鬼!那些乌兰人是怪物!杀不死的怪物!吃人!他们还会吃人!”
李总兵带兵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一般的画面。
乌兰人就像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相互吞食,那场景,好像他们都从人变成了另外一种动物。
大家都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他们还来不及反应。
那些乌兰人的尸体突然发出滋滋声,一点点溶解成了粘稠的脓血。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所有人都被这场景惊得说不出话,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老将军!”只有那个断臂少年哭喊着跑下了城楼,大家方才纷纷醒悟过来打开城门。
断臂少年一边哭一边跑向葬身于乌兰人之中,三位老将军的遗骸。
少年来的太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
少年哭着去抬老将军的骸骨,他不可避免地碰到那些乌兰士兵化成的脓血。可是,他一接触到那些脓血,皮肤立刻大片红肿溃烂。
赵吉一看到这情形,立刻让人把少年拖出来。
随后赶到的张进,也被这场面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看着自己身上可怕的伤,嘴里还一直哭喊着,“老将军!”
张进提议在脓血上撒入石灰,三位将军的遗体不应该这样暴尸荒野。
李总兵立刻让人找石灰来撒上,脓血立刻咕咚咕咚的沸腾了起来。有效,于是更多的石灰被撒在上面。
三位老将军的遗骸——之前就已经被那些乌兰士兵撕咬得不成样子。
现在又被脓血腐蚀,只剩下了残缺的骸骨,只有他们的玄铁剑还光亮如新。
李总兵看着那四把玄铁剑一阵动容。
玄铁剑的剑柄上分别刻了纪晗成,这是带头的老将军;玄冥阳,这是那个独眼的老将军;成烁,这是用双剑的老将军。
玄甲营,曾经令异族闻风丧胆的国之利器,也随着这三位老将军身死,而结束了那些年的峥嵘岁月。
张进站在李总兵身边欲言又止,“总兵大人玄甲营是……”
李总兵看了他一眼,有些感慨,“玄甲营和玄甲卫,都是只听从先帝一人号令的鹰犬。玄甲营在明,玄甲卫在暗。先帝好战,曾经带着这两股势力横扫异族六部的千军万马。”
说着李总兵叹了口气,抚了抚长须道:“直到后来,先帝殡天,文元帝……”他顿了顿说,“靖宁王登基后撤除了玄甲营,将玄甲营里的人打散分入其他军队,自此便再无玄甲营。”
“至于玄甲卫,那是先帝的暗卫。先帝殡天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号令玄甲卫的方法只有先帝一个人知道,先帝最后谁也没有告诉。这么多年了,大约也消失了吧!”
“原来是这样,”张进恍然大悟,“若是玄甲营没有被撤除,只怕乌兰人也不敢进犯!”
“谁知道呢?”李总兵看着天际目光深远,“大概,靖宁王也是觉得玄甲营血气太重了吧!”
张进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
也是,对于先帝来说,他征战四方是功。可对异族六部来说,那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导致生灵涂炭。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评判的?
断臂少年哭着跪在那三座新坟前,他身上还缠着绷带。
“别哭,”赵吉眼睛看着前方对他说,“他们的英魂看着你呢!”
少年怔怔的看着赵吉,又看了看眼前的石碑,咬牙擦干了眼泪。
他的手臂是被乌兰人生生折断的,他们一家六口,只活了他一个。
老将军拼死也要护着他们,他应该坚强起来。
那个时候乌兰人来犯,要不是三位老将军临危不乱,稳住民心,他们怎么可能,在乌兰人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守住江阳城。
现在老将军虽然已经身死,但他们英魂永存!
萧子戚唤醒了他们的反抗之心,老将军给了他们守护家国的勇气。
赵吉看着少年神情逐渐坚毅,欣慰一笑。继而又皱起眉头,不知道张羽那边怎么样了。
这乌兰人太过诡异,难不成真像传闻那样,乌兰人的巫王真的有操控死人的能力。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上报太子知道。
张进连夜就出发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提醒太子。
李总兵则带人在城中休整了一天,次日清晨才走。
大军离开江阳城后,一个人骑着雪狼王看着那三座新坟嗤笑一声,什么狗屁玄甲营,最后不还是死绝了!
这祈朝江山易主,难道不是对承乾皇帝的报应!
只可惜那药剂还是失败了,虽然可以驱动尸体杀敌,但是毒性太烈,一旦发作,肉体支撑不了了多久就会化为脓血,看来先不能用在其他人身上了。
还是等有了进展再大规模使用,用来炼药的也原料不多了。
皇甫羽那小子运气不错,下次再用改良过的活尸招呼他吧!
雪狼王驮着主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李总兵到达景安的时机刚好,萧子戚身先士卒,亲自破开了乌兰人的城门,士气大振,全军一举攻下景安城。
然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这次的乌兰士兵又是正常的,并没有出现在江阳城那样的情况。
而且攻破城门后,乌兰人就且战且退,好像要保存实力似的,巫王见势不妙退回萧关。
这一战死伤人数不多,众将士都在打扫战场。
景安城中有一棵古老的桃树开花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开得血一般惨烈艳丽,满地芳菲,唯有红珍珠一样的花苞还长在枝头。
“殿下!”李总兵对萧子戚行礼道,“属下来迟,还请殿下责罚。”
“李总兵说得哪里话,”萧子戚伸手将人扶起,“今日若不是您来得及时,孤不一定打得下这景安。而且你们这一路奔波劳累,我们在景安休整一段时间。”
李总兵抱拳道:“多谢殿下体恤。”
“李总兵不必多礼,”萧子戚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对了,我记得总兵麾下有个叫张羽的,不知道现在何处?”
李总兵闻言微微一愣,回答道:“殿下所说之人正是末将的文书官,我们行至江阳地界遇到几队四处流蹿的乌兰人,张羽自请留下清理余孽。”
萧子戚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他眉间微蹙,轻轻地说:“是吗?这次是孤疏忽了。”
李总兵见他神色有异,不敢轻易开口。
萧子戚回过神来,一扫眉间郁色,对李总兵道:“总兵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我盯着。”
李总兵收敛神色道:“是,多谢殿下,也请殿下保重身体。”
萧子戚颔首,“孤知道了。”
李总兵走了,萧子戚独自登上城楼,古朴的城墙上血迹斑斑,他抬头看向天边,残阳殷红如血。
城中,弯腰打扫战场的士兵缓缓与天空组成了一幅惨烈的画卷。
高高的城楼上,萧子戚身上沾到的血迹还未干涸,他摘下头盔递给身边的小兵,束起的墨发在风中飘荡。
张进抬头看了看那孤绝的身影,见萧白小跑着登上了城楼,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汇报。
胡四他们都在处理敌军尸首,这些尸体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大规模的瘟疫,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张进却想先去见见总兵,之前在江阳城,他们也只是在三位老将军坟前聊了几句,也没顾得上问其他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