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夜幕像张巨网，一旦阴沉下了面孔，无论是游离天外的飞鸟还是奔途的走兽都要在它的围拢下沉睡，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地陷入其中不堪自拔。

洛虹坐在平时用于囚禁他的别苑卧室里的雕花石桌旁边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发呆。他总是用这种空白的表情来打发自己内心的不安，他什么也不做的时候最喜如此。

黑小虎不在的这半个月里他每逢夜深就会被身上长虹真气的胡乱冲撞吵醒，胸口的黑虎印却又冷的刺骨，反复折磨他提醒他他已经是个无家可归无名无姓的“死人”。

几只飞蛾扑撞着被烛火舔噬了翅膀还在光芒中挣扎，他挥手想把它们赶走却完全没有作用。火光是束缚飞蛾的牢笼，即使身后又无尽的自由在等待，它们也甘愿画地为牢，直到化作灰烬。

“吱……”门被推开的同时洛虹仿佛又要闻到那股熟悉的衣料香味，他反感地背对着卧室门口。但他知道这根本没用，因为过不了多久，那香味的主人就要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还不睡？”黑小虎这是明知故问，他不过是想找个话头，并没想得到答案。

果然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拿着杆细长的烟斗凝视着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咳…咳…”洛虹咳了两声懒怠地抬起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对这个东西上了瘾，跟个老头子似的。”

黑小虎听了只笑笑，“忘了你不喜欢。”于是把那碧玉烟斗放在一边，从怀里拿出两个瓷瓶子一卷通透的白纱绷带就伸出手看着洛虹。

“你？”洛虹试探地看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人高兴了就百般想了法子来消谴自己，从来没看他真是对自己身上伤口怎么上心过，所以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的感觉。

“怎么？我以前不还喂你吃食替你疗伤么？半个月不见就生分了？”黑小虎把他手腕拉过来在灯下细细的看，剑眉皱成个“川”字:“你就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子？”

“哼…”洛虹冷哼了声置若罔闻，只调笑道:“我若是伤重死了，少主大人您以后可少了许多乐趣，怪不得还是要留点命的。”

黑小虎也笑，笑洛虹的孩子气，笑他的天真，又笑他过了这么久终于终于愿意给自己开口使使性子。

“合着你是就没用心上过药，你看这伤口很多地方都要化脓了，不痒吗？”

洛虹说:“痒，我懒得弄它，它自己会好。”

“是吗？”黑小虎语气里有点愠怒，用瓷瓶子里的药膏把洛虹的两个手腕都均匀涂上，有脓血的地方偏偏不好处理，就用薄刃把它挑开再上药，疼的洛虹还是皱了皱眉头。

这微妙的气氛似乎终于是比在酒窖里缓和多了，两个人一盏烛灯如豆，药香弥漫多了说不清的暧昧。

“你为什么要逃…”黑小虎心想终于能好好说话了，没成想开口就问了句蠢话，不逃，不逃在这里困死他洛虹吗？肯定又要被他一句话呛回去，不由后悔连连。

“因为…我冷。”洛虹睫羽闪烁容颜零落:“夜里睡不着，我总感觉身上的长虹真气乱撞，胸口又冷的刺骨，再呆在这里，怕是真要死了。”出乎意料地没有找别扭，他盯着自己手腕上被黑小虎包好的伤口，眼神迷离不定，像只被遗忘的困兽。

“墨云怎么看的你？！我不是让他照顾你了吗？“黑小虎烦躁地攥了下洛虹的手，洛虹忙道:“不关他的事，我不想说罢了。”

黑小虎怔怔地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只好没头没尾尴尬地继续道:“其实…嗯…你穿红色很好看。”

“……噗…”洛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笑开，这一笑不得了直笑的他前仰后合也止不住。好看的眉眼舒展成极致温存的模样，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寒冷的冰雪直灿烂到人心里都跟着阳光明媚。

“笑…什么…”黑小虎也忍俊不禁地跟着抬抬唇角，他从来没发现过洛虹的笑在自己眼里是多么珍贵，他绕了那么远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是逃不脱对他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