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蛇年

《矛盾共生体：一个少年的双面人生》

2025年3月13日星期四的深夜，陈萌萌又一次在大儿子卧室门口驻足。门缝里漏出的暖黄灯光中，九岁的少高大正蜷缩在书桌前，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像只随时准备扑击的困兽。这个场景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从他升入小学四年级下册开始，每个工作日的夜晚都在上演着同样的剧目。

"打卡作业必须在22:00前完成。"这是少高大雷打不动的铁律。此刻电子钟显示22:07，陈萌萌能想象到儿子此刻的模样——右手食指在平板电脑上机械滑动，左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屏幕蓝光映照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眉心的川字纹。当最后一个字符输入完毕，他突然暴起将书包甩向墙角，金属搭扣与墙面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说了多少次！要先开灯脱衣服再关灯！"少年突然转身，充血的眼睛里跳动着近乎偏执的怒火。陈萌萌这才惊觉自己下意识地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暖黄光晕瞬间被黑暗吞噬。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少年颤抖的肩头，他像被激怒的刺猬般竖起浑身尖刺："你根本不懂！顺序错了会打乱我的生物钟！"

这样的场景每周至少上演三次。少高大的卧室如同被施了魔法的结界，所有物品必须按照特定轨迹排列：作业本要按科目从左到右摆放，钢笔必须笔尖朝右斜四十五度，就连睡衣的褶皱都要抚平成标准矩形。上周陈萌萌试着帮他整理书桌，结果招致了生平最激烈的一次爆发，少年抓起玻璃杯砸向地板的瞬间，飞溅的玻璃碴在她小腿上留下三道血痕。

但这个浑身带刺的少年，又有着令人心碎的柔软时刻。上个月社区流浪猫难产，少高大在寒风中守了整整一夜，用旧毛衣裹着母猫往返宠物医院。当医生说小猫存活概率不足三成时，这个在课堂上被老师批评都不会眨眼的男孩，竟然在诊疗室外哭得撕心裂肺。他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零花钱为猫妈妈租了保温箱，每天放学绕道三公里去宠物医院喂食，直到三只小猫睁开眼睛。

此刻月光下的少年正跪在地板上捡拾书包里散落的课本，台灯在他侧脸投下阴影，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陈萌萌注意到他后颈处新添的抓痕——那是今早课间操时，他为保护被霸凌的转学生与同年级生起冲突留下的。这个会把"打爆你的头"挂在嘴边的少年，却在看到同学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即使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也绝不退缩。

"妈，你站在那里多久了？"少高大突然抬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去的暴戾，但看到母亲脚边的玻璃碴时，瞳孔微微收缩。他沉默着起身，从储物柜最底层取出急救箱，那是陈萌萌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至今仍保存得像新的一样。当酒精棉片触碰伤口时，少年紧绷的肩膀突然松懈下来，像只被拔去尖刺的刺猬，露出粉嫩的肚皮。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陈萌萌看着熟睡的儿子，他蜷缩的睡姿像极了当年襁褓中的婴儿。床头柜上的便利贴写着次日的日程表，字迹工整得近乎强迫症：6:00晨跑，6:45英语听写，7:20早餐...但在这些严苛的条目下方，用荧光笔着重标记着："给流浪猫送鸡胸肉"。

晨光渐亮时，少高大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陈萌萌瞥见锁屏照片——那是去年全家去迪士尼时的合影，少年僵硬地站在中间，嘴角却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在这个被规则与情绪撕裂的矛盾体里，藏着某个尚未完全冰封的温柔角落。

他------少高大。

一个不同凡响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