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蛇年

《底牌》

暮色漫进窗棂时,陈萌萌总把那副边角发毛的扑克牌从玻璃柜第三层取出。少高小的手指早就在校服口袋里攥出了汗,十三次了,每次洗牌时他都要把红桃Q和黑桃A悄悄压到牌堆最底层。

"妈咪今天手气肯定好。"少年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发梢还沾着篮球场上的草屑。陈萌萌看着他刻意绷紧的后背,指甲盖在桌布上画着小圈,那里有去年年夜饭溅上的油渍,像朵褪色的腊梅。

洗牌声哗啦啦响,少高小的指尖在牌面翻飞,如同弹奏无声的钢琴曲。陈萌萌数着他第4次把梅花K藏到掌心,突然想起他幼儿园时藏在书包里的玻璃弹珠,也是这样微微发颤的弧度。

"王炸!"少高小猛地拍牌,两张皱巴巴的王牌边缘还带着口水印。陈萌萌低头抿了口茶,茶叶在杯底打着旋儿,像极了儿子狡黠的眼神。她故意把牌面朝下放在桌上,看少年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小片阴影。

第三次胜利发生在周三傍晚。少高小把红心5藏进袖口时,陈萌萌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儿子,这牌是不是该换副新的了?"少年的瞳孔在镜片后猛地收缩,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汪深潭里碎成星光。

那天晚上,陈萌萌在日记本上写道:"他洗牌时总爱哼《友谊地久天长》,跑调得厉害。可当他把小王悄悄塞回牌堆时,我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第13次对决时,牌堆里躺着三张大王。少高小的指尖在牌面摩挲,突然把整副牌推到母亲面前:"妈咪,这次换你洗牌吧。"夕阳穿过纱窗,在少年泛红的耳尖镀上金边,陈萌萌看见他校服领口别着的胸针,是她上周弄丢的梅花形状。

《梅花胸针》

陈萌萌的咳嗽声在深夜两点格外清晰。少高小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传来压抑的喘息,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了他藏在枕头下的梅花胸针——那是母亲去年生日时他送的礼物,此刻正硌着他的太阳穴。

次日傍晚,牌桌上的红桃皇后又被少高小偷偷压到牌堆底。陈萌萌咳了几声,把泡着胖大海的保温杯推到儿子面前:"小少,这次换你发牌。"少年指尖一颤,牌面哗啦啦撒了满桌。

"妈,你手怎么这么凉?"少高小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陈萌萌的手指像冬天的莲藕,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她笑着抽回手:"空调开太低了。"少年却看见她藏在桌下的左手正悄悄揉着后腰。

第十三次洗牌时,少高小没有藏牌。陈萌萌摸到红桃Q的瞬间,儿子突然按住她的手背:"妈,其实你每次都知道我藏牌对吧?"陈萌萌的睫毛轻轻颤动,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某种无声的默契。

"去年你住院时,我把小王藏在你枕头底下。"少高小的声音突然哽咽,"你说梦见扑克牌变成蝴蝶飞走了,其实是我..."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三张被他藏过的牌,每张背面都用铅笔细细写着日期。

陈萌萌翻开最底下的黑桃A,背面写着:"2024.12.31,妈妈第一次生病住院,我想让她赢。"她的眼泪砸在牌面上,晕开了铅笔字迹。少高小忽然起身抱住母亲,陈萌萌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消毒水味,想起上周他偷偷替她倒掉的呕吐袋。

那天晚上,少高小在厨房煮了白粥。陈萌萌靠在门框上,看着儿子踮脚取橱柜里的糖罐,后颈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金色。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诊断书,决定把发烧两个字藏进扑克牌的褶皱里。

晨光初现时,少高小发现母亲在牌桌上睡着了。她的手里攥着那张红桃Q,背面不知何时被她画了只振翅的蝴蝶。少年轻轻给母亲披上毯子,看见玻璃柜第三层多了个银色相框,里面是他幼儿园时画的涂鸦:歪歪扭扭的扑克牌堆成小山,山顶站着穿裙子的太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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