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前尘·佳肴(修改中)
建议先别看,正在修改,而且还没码完(有一万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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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沉雪最后还是没能拒绝隽寻送给他的画,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拒绝。隽寻一把画送到他手里,就好像预料得到一样,脚底抹油没了影。
于是清尘宫里就只剩下谷沉雪——和那幅画卷。
沉默了片刻,谷沉雪才收回望向宫外的目光。他又看了好一会手上的画卷,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收了起来。
每年的新晋弟子下山一般都会挑在四月底五月初,并由一位老弟子沿途陪同。虽说是试炼,但难免生出变故,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隽寻自然也不例外。
下山试炼会持续半月,期间谷沉雪要闭关一些时日,于是在临行前嘱咐了几句陪同隽寻的弟子后,在静心湖闭关。
领了任务单,一路下山的队伍浩浩荡荡在青雪峰山脚排开了,每个新晋弟子,心里十分激动,这是表现他们自己的一次大好时间,自然不肯放过。
隽寻也高兴,但他不为别的,这是他入青雪以来的第一次正式下山,不得不说他已经对凡俗界的特色期待很久了。
当然更值得高兴的,是谷沉雪第一次收了他的礼物,虽说他连谷沉雪的一个回答都没等到就跑了。
此时已经出了青雪峰山脚下的常青树林,再往前是一片湖,可以选择坐船,也可以选择直接御剑过去,想要更快的弟子们自然会选择后者,只有隽寻是个例外。
是真有他一个选择坐船。
陪同他的弟子名叫苏晗,显然是被他的选择下了一跳。毕竟他也是一个经验还算丰富的老弟子,之前带过几个,不是空间传送就是直接御剑,猴急得更要见乡里乡亲似的。
结果人一换到隽寻就变了天。
看着人群散去,而隽寻才刚刚上船,撑船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渔夫,这会儿也只有他和隽寻坐船,显得几分冷清。
苏晗也上了船,但也忍不住开口:“隽师弟,你一点也不急啊?别的弟子现在指不定已经开始行动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船舱坐下,老渔夫吆喝一声,滑动浆板缓缓将船摇离了岸边,隽寻坐在苏晗对面,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
隽寻(前世):(淡淡一笑)“我不急,毕竟有半个月时间。”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从容闲适之态,看起来是真不急。苏晗还想说什么,但看他这样还是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仙君让他好好看着点隽寻,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多大必要。
毕竟不会再有一个新晋弟子比一个老弟子还要淡定。
这片湖还挺大的,要驶到对面最少也要半个小时。老渔夫怕两人寂寞,便在外面搭起话:“是青雪峰的小仙友吧。”
隽寻(前世):(回应)“是的,老人家撑船多张时间了?”
隽寻笑着回应,川顺手从桌上的石架子里拿了一小串葡萄,扯一半递给苏晗,苏晗愣了愣,继而淡笑接过,说了句谢谢。
船外传来老渔夫浑厚力的声音:“我呀,大概几十年前就在这儿了吧,也见过青雪峰的几位长老了,哦,还有一位仙君之前也坐过一次我的船。”
苏晗一听,忙道:“可是号清尘的仙君?” “没错,那位仙君啊,生得跟神仙似的,只是不太爱说话。” 渔夫答道:“而且之前一直听说他没弟子,不过最近像是有了一个,是吧?” 闻言,苏晗哈哈一笑,接话道:“可巧,现在船上和我同坐的小师弟就是。”
“唉呀,那真是太有缘了!”老渔夫爽朗地笑起来,船桨拍击湖水的声音也愈显清晰;“小兄弟你用位师父严不严呐?”
一直没说话的隽寻像是刚刚回过神,闻言默默吐出嘴里的葡萄籽。
隽寻(前世):(笑)“不严,很好。”
“咳咳!”苏晗被呛了一口,这话像是给了他不小的刺激,咳红了脸,停寻连忙给他倒了杯水,随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隽寻(前世):(不解)“苏师兄有疑问吗?”
苏晗咕咚两下喝完得隽寻递过的水,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神情又有些尴尬起来。
苏晗纳问道:“不应该啊仙君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对人处事可严着呢.....而且仙君的脾气,貌似也不怎么好。”
隽寻此刻很想点头。
的确,谷沉雪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个隽寻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见识到了。为此吃了亏,隽寻当然印象深刻。
但如果真要说,他觉得谷沉雪有时候也是……嘴硬心软吧。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不怎么怕谷沉雪那张冷脸了。
隽寻(前世):(思及此,抿嘴一笑):“师尊虽说是严,但人也不错,只是你们没有多亲近他,多了解他吧。”
苏晗默默的抹了把冷汗。
别说了解,谁愿意没事去亲近清尘仙君啊,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大多数人对于谷沉雪的刻板印象还是难以接近,只能远远看着,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苏晗觉得隽寻是个奇迹
这样的人前途该何等风光啊。苏晗想。天赋异鼎,相貌堂堂,性格....好像还不错?关键是得仙君器重啊!
“欸,对了隽师弟,你出身在哪啊?”苏晗无意问了句,这样的人该在何等宝地生活啊。
然而隽寻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眼里的光黯淡了些,至此又沉默了。
他的出身?嗬!他自己都快忘了。
隽寻下意识的沉默让苏晗有些疑惑,但他毕竟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见如此,便猜测其中有些说不得的。
老渔夫依旧在滑动着浆板,应该是想给船内的二人解解闷,便信口唱起了不知名的山歌,浑厚低沉的歌声伴着水流声,飘荡在宽广的湖面与山川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惬意。
借此,苏晗忙笑着打破了沉默:“随口一提,若是冒犯到了师弟,还望别介意。”
隽寻应该是想起了不少幼年的事,神情甚至带了几分晦暗,好在及时收住了,听到苏晗的话又略作沉吟,还是开口了。
当然,是瞎话连篇。
隽寻(前世):(垂着眼):“其实没什么,我本出生在一个山沟里头,之后遭遇了一些事,亲人都不在了。后来是有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才活到了现在。”
非常简单,说到后面他还很适时的叹了口气。
除了后面一句是真的,其他全在瞎扯淡。
不过或许是隽寻装的太深了,苏晗也还真信了。不仅信了还很同情某人:“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自立,不得不说,我一开始还没看出来。”
隽•穷人家的孩子•寻:.....
不得不说,他自己对这个理由都有点想笑。
好在,气氛得到了缓和,两人除了老渔夫搭话,也会说一些其他的,隽寻也随口问了一些关于青雪峰的事。
知道船停靠岸,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船,同老渔夫告别,再回过头看到了一片竹林,中间让着一条不算窄的青石路。
苏晗心情一直都还挺不错,虽然一开始对隽寻提坐船的要求感到荒谬,但这一路下来,倒也不失雅趣。
“是先去任务地点,还是去附近的镇子看看?”苏晗转过头笑着看向隽寻,尊重他的意见。
隽寻的目光一开始就停留在竹林最高处的枝头上,眼里藏匿着不易发现的喜悦,闻言长睫轻颤了两下,嘴角上扬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隽寻(前世):(看向苏晗,语气轻快):不急,先去逛逛,看看近来有没有出什么新的小吃或者是玩物。
好不容易下一次山,光做任务多没意思,隽寻心里没和那些和他同龄甚至比他小的年轻弟子们争抢功名的想法,来凡俗界多转转才是他的首要目的。
闻言苏晗也没反驳,欣然接受:“凭你的天分,在最后一天做任务也不迟。”
隽寻(前世):“苏师兄过奖了,嗯——我其实想给师尊带一些零嘴回去的。”
苏晗于是又点了点头,忽然又意识到什么,转而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一切来的太快,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说完,又转过去咳了几声,才缓过来,一言难尽继续道:“我听人说,仙君从来到青雪峰成为凝云长老的徒弟起,就从未沾过半点凡间的吃食。这算起来有三十多年了,我觉得仙君除了茶水,恐怕连酒的味道都不知道了。”
苏晗一副比见了鬼还要见鬼的样子有点夸张,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谷沉雪辟谷已久,以至于他亲手送的米糕他也没动。任凭隽寻如何苦口婆心,谷沉雪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只怕是闻了个味道。
所以谷沉雪有时候会给隽寻一种错觉,他像是真的从天上来的,好像对人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也并未完全视而不见,只是没那样多的热情。
师尊究竟来自哪里?隽寻想过这样的问题,对于谷沉雪,他还是知之甚少,虽然民间传清尘仙君的故事不计其数,但终究是民间的,多少会有夸大的甚至虚化,而青雪峰里对谷沉雪的身世也极其简单明了,就是从昆仑山闭关后下到这里来的,连究竟出身哪里也没有。
谷沉雪自己也从没提过,隽寻虽然好奇但也顶多只是想想,不会真的去向,毕竟这涉及到他人的私事,他也无权去过多的探求。搞不好会把亲爱的师尊惹恼。
但他还是想带一些东西回去,哪怕一件小玩物。
思及此,看着苏晗依旧很纳闷,隽寻笑了笑。
隽寻(前世):没事,我带其他的也行。
苏晗:“……”
敢情他那一番“恐吓”是白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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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礼拜后,谷沉雪从净心湖回到了清尘宫,发现宫外左手旁的案台上放了几封信件,是在此之前其他人给谷沉雪捎来的。由于特殊的限制,除了手持预定者,其他人想要进,如果谷沉雪在宫外的风铃会作提醒,如果不在就会有细鸟将他们的求见内容带到宫外的案台上。
谷沉雪的目光在案台上停留了片刻后上前几步,走近将那些信件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翻看,除开一些没什么重要内容的,剩下的是一封云卿述带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出关后出去一趟。
还有两封……慕思铭?
谷沉雪在慕思铭求见的信件上。只停留小片刻便将所有信件收回案台随着他的动作按台,像是有了意识一样,信件一触碰到便发出一阵微弱的蓝光,消失不见了,像是都装进里面去了。
对于慕思铭,谷沉雪其实印象并不深刻,他是前些年才到青雪的,一来就很快成为了一名仙君,不同于谷沉雪,慕思铭是通过三轮考验才成为仙君,其中参与的人至少十人以上,他有这个实力,成为仙君后号暮云。
但比起谷沉雪,他的声誉远没那么大。
除了在一些重要的场面见过几次,两人再没其他什么交集,就算有也是别人亲自来找,以谷沉雪的性子,除非实在很着急,否则绝没那闲心思。
进了清尘宫,谷沉雪本打算将隽寻给他的画卷再拿出来看看,结果等走到玄冰台前,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扫到了烛台旁的小碟子,上面安然的躺着,已经凝成一块的米糕,由于玄冰的缘故,它并没有坏掉,只是变得像硬邦邦的石头一样,表面那层软糯的糖膜都冻得打卷了。
看到这里,谷沉雪沉默了须臾,自己当时忘把米糕处理掉了,本来就算这样浪费了,他也并没什么感觉,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是隽寻做的,又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我是到了可以辟谷的地步没错,但我还是觉得人间的美食值得一尝,不然多可惜啊?”
那天青年的话依稀萦绕在耳畔,谷沉雪垂下眼帘,一时无言,眉宇间的冷淡减了不少,随即一挥手,那一碟子发硬的米糕便消失在了原处。
下次找个机会让人重新给他做一盘吧。
“叮铃——”宫外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谷沉雪抬眼,微偏过头,心中有了几分预料。
谷沉雪:进。
来人一身青白配,和谷沉雪想的来人一样,正是慕思铭。
真是巧,他前脚刚出关,慕思铭后脚就来了,这要不是因为凌雪峰有特殊的限制,他就该怀疑,慕思铭是不是亲自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慕思铭先是礼貌性的向他拱手行礼,继而笑着说道:“恭喜仙君出关。”
谷沉雪:(点头回礼)不知暮云君来此处是有何事?
“再过不久就是群仙大会了,离澜长老打算将今年的主事权交由仙君您。”慕思铭说着,在谷沉雪的示意下,找了个坐处,结果刚一坐下就感受到了一阵冰冰凉,险些让他站起来。
“……”慕思铭表情僵硬了一瞬,被谷沉雪一下子捕捉到,再一看,他的神情就有些奇怪了。
谷沉雪:(瘫着脸)暮云君若是不适,可以换个地方坐。
慕思铭咽了下口水,但很快就无所谓道:“无事,做哪里都一样。”虽然屁股拔凉拔凉的。
谷沉雪:(脸更瘫了)我的意思是,你坐的是一块玄冰台。
慕思铭:“……”
呵呵……就说怎么会这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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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慕思铭坐回了正常的木椅,才终于继续开口道:“让仙君见笑了。”丢人丢到家了……
谷沉雪:(拂袖,淡定地收着案台上的东西)无碍,群仙大会,我会早些准备,辛苦你转告了。
全过程他的表情就没变过,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慕思铭看了他一会儿,眼底的情绪叫人琢磨不透,嘴角却还是保持着微笑。
气氛一时寂静了不少,谷沉雪不慌不忙,目光一直停留在案台上,也没催促座位上的人赶快走,倒是很有耐心。
下一刻,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了慕思铭带着探寻的声音:“想了一下,觉得有一件事还是应该和仙君讲一讲。”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着更为合适的开头,片刻后又道:“前一阵子听到了两个惊人的消息,一个是仙君收了个弟子,另一个——”
故意拖长了调子,这让谷沉雪心生不豫,直觉接下来他是绝对没好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另一个说出来,仙君莫要放在心上,就是有人说您的原本的出身是捏造的,恐怕另有隐情。”
原本的出身自然是指青雪对他的身世做出的简单回应,谷沉雪没想到这人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这个问题上。
什么“莫要放在心上”,分明是故意的。
谷沉雪面色一沉,手上的动作停了,转而视线移到了一旁坐着的慕思铭的身上,略带审视的冰的目光正对上他没什么波澜的双眼。
慕思铭说出这一番话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既然都点名了,那就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世已经怀疑很久了,而且一直留意着他。
这和仇恨肯定扯不上关系,他们两个总共就没说过几次话,从前更是一面都没见过,那就和“仇”这个字眼更远了。
要么出于私心,要么有幕后指使。
气氛仿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慕思铭被谷沉雪盯了一会儿,后豁然起身,付诸一笑:“但我知道这一定都是乱造谣,仙君也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
谷沉雪:(面无表情)……
那你还说出来?嘴痒吗?
谷沉雪自然不会信他那一套,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讲了些客套话,便把慕思铭请出了清尘宫,宫里又一瞬间安静,好像刚刚微妙而紧张的氛围只是错觉。
“有人说您原本的出身是捏造的,恐怕另有隐情。”
这话一想起来,谷沉雪连看画的心情也没了,索性出了清尘宫找云卿述去了,慕思铭在试他,若他自己先乱了阵脚,那就都乱了,倒不如静观其变。
半路上他又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脚,右手指尖按在太阳穴,发了一条千里传音。
谷沉雪:苏晗,你那边如何?
一句话说完,那边苏晗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一会儿才回话。
苏晗:“放心仙君——一切都很顺利!”
他一句话说的很含糊,好像嘴里塞了什么东西让他舌头转不过来弯一样,谷沉雪勉强听出他的话,眉间微蹙。
谷沉雪:你那边怎么了?
又是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话,这下口齿清晰了不少:“哦,隽师弟带我在逛集市,现在在面馆,隽师弟请的我们。”
他最后一个尾音拉的很高,谷沉雪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谷沉雪:(瘫了脸)……
说好的老弟子的新弟子呢?玩儿呢?
谷沉雪:(牙疼似的)“我们”是什么意思?
还不止他一个不成?!
那边一会儿又没了动静,只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谷沉雪冷着一张脸等着,神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啊?仙君,我数了下,有穆戎,祁砚,大师兄和大师姐,还有四个新晋弟子……加上我们总共十六个,呃,还有……”
谷沉雪默默掐断了千里传音,苏晗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谷沉雪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好啊,别的新晋弟子一心做任务!做任务!做任务!他的好徒弟——吃喝玩乐样样齐全还不忘组个团一起乐,连大师兄大师姐都接过去了。
真不错啊,谷沉雪顶着一张送葬脸,想。
这可不是往他脸上贴金了,而是镶钻来了。
整个修真界都会知道他清尘仙君收了个多么“厉害”的徒弟!
那边苏晗被一下子断开了传音,还有些无辜,一旁刚放碗的隽寻见了,有些好奇。
隽寻(前世):(笑)是师尊吗?
面馆里人很多,他进来时恰好撞见了“组队”吃面的其他弟子,恰好天色尚早,他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他们的一起请了,之后,就一直和苏晗坐在人少的地方说话。
苏晗灌了口茶,纳闷道:“是仙君没错,不过好像不大高兴。”
隽寻(前世):?
隽寻(前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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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述:……
云卿述:(干笑)怎么?刚一出关就跟办丧礼似的,谁惹你了?
凉亭里,云卿述和谷沉雪两人对坐着,面前各泡了杯花茶,亭外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大好春色,徐徐凉风吹过,整个人都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然而某人的脸色从一开始就阴沉的可怕。
云卿述显然没想到一碰面他的好徒儿就这副吓人样,干等了好久,终于开口询问。
谷沉雪不语,垂眸看着石方桌上的花茶,长睫投下一层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究竟如何。
云卿述也不急,给他缓缓的时间端起花茶喝了口,结果还没咽下去呢,就听见谷沉雪平静而低沉的嗓音。
谷沉雪:我想换徒弟。
云卿述:(哽)……
等他把茶咽回去再说,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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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谷沉雪照常该干什么干什么,眼看着下山结束的日子快到了,他也在依照云卿述的安排准备着之后的群仙大会,虽说前些日子气得不轻,但经过云卿述的一番“苦劝”和苏晗后来的解释,他也早早忘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
这天下午,他又收到了苏晗的千里传音,这几天下来,苏晗已经多次给他千里传音,其中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报仙君!隽师弟他——又又又在吃糖醋排骨了!另外,任务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就等着回来了,仙君放心!”
那边传来苏晗语调轻快的声音,这些天相处下来,虽然隽寻喜欢四处玩乐,但在做任务方面还是特别认真的,而且迅速,这让苏晗也很欣赏他——劳逸结合很到位。
“糖醋排骨”这道菜谷沉雪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苏晗说隽寻喜欢吃的就是这道菜,别的不说,糖醋排骨他在这期间吃的还挺多。
一提到吃,谷沉雪就会想起隽寻那天下山前说的话,几经思考,最后暗暗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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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决定是什么,谷沉雪想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自己做一盘糖醋排骨给隽寻,算作那份米糕和画的补偿。
他不喜欢欠着人情。
遵循着两不相欠的原则,谷沉雪这天晚上就来后山幻月宫找茯苓仙郡了。
茯苓仙郡除了炼药,做菜这方面也还颇有些研究,不过她自己不吃,她做了给别人吃,手艺还不错。
正因如此,谷沉雪借着月色来到幻月宫前,然后听到了耳熟的爆破声。
茯苓仙郡又在捣鼓新丹药了。
对此,谷沉雪习以为常,面色平静地上前几步,敲了敲宫外挂着的一个巴掌大的金铃。
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宫内爆破声音依旧,里面的人耳朵却很灵敏,铃铛没响几下就出来了。
茯苓灰头土脸,但也盖不住她独特的风韵,见来人是谷沉雪,他还有些稀奇,胡乱拍了拍手,朗声道:“仙君今日有空来此,有什么要紧事?”
谷沉雪:(不绕弯子)做菜。
茯苓:???
她耳朵瞎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清尘仙君要做菜了?
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茯苓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只好瘫着一张脸,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嘴里愣是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看着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茯苓,谷沉雪觉得这很正常,因为自己几十年连一小块点心都不可能碰,更别说亲自动手做菜了,于其他人可能没什么,但于青雪的众人,那可能就像被雷劈了十几下,又掉进河里,再被送进火盆里一样奇妙。
于是考虑到不再一次冲击茯苓的三观,谷沉雪给出了他斟酌再三且自认为非常稳妥的回答。
谷沉雪:(一脸淡定)兴致大发。一句话,教不教?
茯苓:“……”
兴致大发,嗯,鬼才信哦!
但茯苓依然微笑着:“教,必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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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清尘仙君学起东西来还是挺认真的,茯苓这样想着,又看了眼正专心致志在厨台前看着菜谱的谷沉雪,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第三天早上了,自从那晚谷沉雪提出要做菜,茯苓就更忙了,因为想要教会一个连厨房门都没进过的仙君,不遭受点打击肯定是不成的。
但他只学一道菜——糖醋排骨。这样有目的性茯苓还不起疑心那就是缺根筋了。
谁能让清尘仙君亲自下厨啊?茯苓一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但她知道谷沉雪肯定不会说。
所以她还是问了。
茯苓仙郡:(状似随意)仙君如此认真是准备给谁做菜呢?
说完茯苓就又后悔了,抹了把脸准备扭头去做自己的,结果刚转头到门边就听见谷沉雪很平静的声音。
谷沉雪:隽寻。
茯苓仙郡:……
她就不该想这个问题!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茯苓尽量使自己镇定,回以谷沉雪一个自认为足够自然的微笑,然后转身就跟见了鬼似的去炼药了。
恰好云卿述来幻月宫找茯苓取些药材,结果茯苓没见着,先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什么烧焦了似的,还是从不远处的侧厅厨房传来的。
炼药不至于在厨房炼吧。云卿述正纳闷着,以为是茯苓在厨房里捣鼓,连忙过去看,结果连门槛都没跨进去,他就想浑身触电了一样收回脚飞快退回的一边,表情跟生吞了两个鸡蛋似的。
我眼瞎了?云卿述第一反应就把自己给吓住了。又不死心,倒回去又看了眼,然后默默退到门边的柱子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厨房里的人是他的徒弟,而他的徒弟正在做菜。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但这句话的主人公是谷沉雪,那就有很大的问题了。云卿述带了谷沉雪这么多年,从没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比夺舍了还可怕。
而这样的改变,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
那就……不打扰他的好徒儿了?云卿述囧着脸,鼻尖还充斥着那令人醒脑的味道,从厨房里传来的,这让他又犹豫了。
不会把厨房给炸了吧?
“要进来就进,我又不会炸了厨房。”
云卿述:……
我怕你会行不行?
厨房里冷不丁响起某仙君不冷不热的一声,吓得人一个激灵,云卿述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接着僵着一张脸,赴死一样一步步进了厨房。
一进去,那股子好闻的味道就更重了,锅里还响着“滋滋”声,谷沉雪瘫着脸,目不转睛盯着锅里的东西,右手还拿着锅铲。场面太美,云卿述都看不下去了。
云卿述:(走上前,挑眉)什么时候倒腾起做菜了,你——
他的目光朝锅里扫了下,双眼立刻就瞪得老大——
云卿述:(一言难尽)喝——谁跟你这么苦大仇深?
话中有话,谷沉雪表情僵了一瞬,而后抬眼凉飕飕地看着云卿述,抬手将锅铲扔回锅里。
谷沉雪:我手艺这么差?
云卿述:(扯扯嘴角)你这手奏琴提剑可以,做菜……好徒儿,听为师一句劝,免了吧。
你这黑暗料理很容易出事儿啊。
然而清尘仙君不服气,不死心地又往锅里看了看,不过三秒又收回视线,神色凝重。
好吧,他认了。
再一次失败,谷沉雪的脸色阴沉了一个度,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残局,一旁的云卿述看着都有些心疼起他来。
云卿述:(皱着眉头)怎么忽然干起这种事来,出什么事了你?
谷沉雪:(收拾着)没什么,还个人情。
人情?云卿述琢磨了一会儿,又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云卿述:好徒孙?
谷沉雪不答话,算是默认,云卿述于是觉得更稀奇了,心道隽寻真是个很奇妙的人,从半路上被谷沉雪“捡”回来,到如今,除了他不寻常的天赋令人惊叹,他还让清尘仙君这个大冰块儿破了好几次例。总之不管怎样,这些以前谷沉雪从来没有过的举动让他很惊奇,但也感到欣慰。
当然依照谷沉雪的脾性,肯定是要受隽寻不少气,好在他还是尽到人师本分,抑或是如他自己所说,还一些人情。
他还是不能够完全接受那太过热情的赤诚,物极必反,云卿述也知道这个理,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云卿述:(斟酌)你还是不想让他进一步去了解你吗?
谷沉雪:(平静)他不会想了解更多的。
谷沉雪:(抬眼)那样双方都不愉快。
云卿述:(叹气)那你就打算这么将就着过了?
谷沉雪将厨具打理好了,失败的料理也被他处理的一干二净,闻言他垂下了眼帘,目光停留在层层波纹的水面。
窗外细碎的阳光照射进来,勾勒他俊美的侧颜,却又显出几分落寞。
谷沉雪是孤独惯了的,脾气说不上温和,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让他收徒就算得上是破天荒了,他还能尽着一个人师的本分,去教导隽寻也是实属不易。
谷沉雪:我不需要他对我这样的好,没有必要
像他这样的人,于他人的好又能感知多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