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前尘·难解

一个月过去了，转眼已经进入了四月份，隽寻在将近半个月的听学里安分了不少，修练也更加刻苦，而在新生试炼时一举夺筹，引得不少人赞美和羡慕。

隽寻的进步谷沉雪都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别前功尽弃，隽寻也很听他教诲，修炼时便专心致志，闲暇时有时也会去看看那棵梨树，它开得更好了，隽寻心里也就更高兴，就像得到了谷沉雪的夸奖一样。

这天是新生试炼结束的第三天，一大早，谷沉雪刚批完一堆事宜折子，就听见清尘宫外的风铃响了响。

谷沉雪：（没抬头）进。

接着就听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进来，接着是一声带着喜悦的“师尊”，谷沉雪终于抬眼看向来人。

隽寻（前世）：（笑意盈盈）师尊，你看！

隽寻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的，这会儿笑意更浓，谷沉雪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就只见他的右手上端着一小盒点心，左手上还拿着一块。

隽寻（前世）：（朗声）甜米糕，很好吃的，师尊你要吗？

谷沉雪：（眉头微蹙）你的修为已经到了可以辟谷的地步，作何还要吃这些？

隽寻（前世）：嗯？

隽寻刚咬了一口还热乎的软糯米糕，入口即化的感觉让他有些贪念，听到谷沉雪的话一时还有些惊讶。

隽寻（前世）：（轻笑）的确，我是到了可以辟谷的境界，但——

隽寻（前世）：（走上前）我还是觉得人世间的佳肴是值得一尝的。

隽寻说着就来到了案前，伸手将点心盒放下，手里的半块米糕入口后，又笑了笑。

谷沉雪闻言神色依旧，眼底多了几分复杂，没说什么反驳的话，搁了手上的笔冲隽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谷沉雪：（垂眼）怎么，什么样的珍馐让你留恋。

隽寻（前世）：不一定得是珍馐啊，（轻叹）有时街道小巷也有难得的美味，要是仔细，说不定就寻到宝了呢！

隽寻（前世）：（淡笑）辟谷的确可以免去饥饿之苦，但离了这些凡食，我是真不习惯，总觉得少了好些烟火气。

隽寻（前世）：（抬头）真的师尊，人间不仅美味佳肴居多，更有很多风景胜地，很漂亮的。

在那里，有山有水，红尘烟火，纵然比不上天上仙境，但总能让人寻得一隅安宁。

谷沉雪静静听着隽寻为他描述着他在此之前去过的地方，倒也没有厌烦之态，因为他也下过山，也见过凡俗界的风景，也的确有几个地方是让他觉得不错的。

而这世间还有很多地方的风景，他还没有亲眼去看看，他一般不会下山的，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秘境之地，在那里是没有烟火气，一切都纤尘不染。

现在听着隽寻这样为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他也觉得挺好。

时间就在这样安宁的细碎语言间缓缓而过，隽寻讲了许久，目光一直停留在谷沉雪身上，见他没皱眉，只是看着手上的折子，但可以看出他是在认真听的。

隽寻（前世）：（微微一笑）师尊，有时间了，我一定要带你去好好看看！

谷沉雪：（平静）有时间是一回事，眼下你还是要修炼为主——（抬眼）还有这米糕……

隽寻（前世）：（连忙）哦，我找了茯苓仙郡，她给了我一些食材，我就就着做了这一碟子米糕，没有偷偷下山！

谷沉雪哽了下，他本来是想问问这米糕味道如何，结果隽寻以为他怀疑他偷偷下山了。

看着隽寻一脸真诚又有些害怕的样子，谷沉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谷沉雪：（收折子）离新晋弟子第一次下山的日子也不远了，你好好准备。

隽寻（前世）：（点头）嗯，我知道，（眼睛一亮）对，此次下山，弟子可以给师尊带一些凡俗界的好东西！

谷沉雪也没拒绝，只当隽寻说说，估计转头就该忘了，而且凡俗界的东西……他貌似也用不上。

这一聊，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谷沉雪没什么事，隽寻恰好在修炼着，便随便在凌雪峰转了两圈，又来到了梅林里。

刚一踏入大片的梅林，那些梅花就仿佛有了灵性般无风自动，不多时就见其中一株老梅树顶端一朵开得最大的梅花动了动，接着飞出一个红色的光球，落在雪地上化作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人儿。

那小人头戴一朵梅花，分到一处枝桠上，有模有样地冲谷沉雪行了一礼。

梅花灵：见过仙君！

谷沉雪微微颔首，神色如常，显然和这个小花灵是熟人了。

谷沉雪：（目光微动）来看看，那簪子怎样了？

提到那枚簪子，谷沉雪的神色就黯淡了几分，那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难解的心结。

梅花灵心里自然也知道这簪子交在她手里也是有原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谷沉雪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了。

梅花灵：（连连点头）仙君安心，那簪子我一直好好护着，只是——（皱眉）我觉得近来那枚簪子似乎有些异动。

谷沉雪：异动？

闻言，谷沉雪神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而后陷入思索。云卿述说过这枚簪子还有其他的秘密，貌似还有着其他的用处，不然也不会在他年少时能够压制他那过于旺盛的灵力。

可是这簪子与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谷沉雪从前并没有去细想。

谷沉雪：（目光沉沉）何时出现的？

梅花灵：（想了想）就好像……是您收徒的那天。

梅花灵：（皱眉）一开始还不明显也不频繁，但近来是愈发频繁了……就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每一次都会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过不久又会消失。

梅花灵的一番话让谷沉雪忽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簪子出现的状况就像他近来的心情一样……那簪子就好像与他相连一样。

而这种情况又偏偏出现在了他收隽寻为徒时。

怎会如此……

谷沉雪忽然有些不愿再去想，一时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的梅林，又是怎样来到的净心湖。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谷沉雪终于回过了神，看着静谧一片湖面，想了想，还是走上前。

问问山圣吧。

谷沉雪想着，双手捏诀，八卦图形现，他微微闭眼，步子有规律地踩着——

乾三连、坤六断;离中虚、坎中满;震仰盂、艮覆碗;兑上缺，巽下断！

“轰隆”一声闷响，扑面而来的雪雾遮住了视线，很快包裹谷沉雪，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谷沉雪来到了净心湖内部。

这里还是和他之前来的那几次一样没什么变化，依旧透着一股神秘之感。

谷沉雪：（平静地行礼）晚辈沉雪，见山圣。

话落，四周传来温润的笑声：“许久不见。”

接着，一白衣男子透过虚空般朝谷沉雪迎面走了出来。

未知人物：（淡淡一笑）可有什么不解之疑？

山圣不慌不忙地一掀衣摆，席地而坐，而坐下的地方则泛起圈圈波纹。谷沉雪倒也没客套，平静坐下后直入正题。

谷沉雪：（轻声）晚辈有一事不解，为何一定要收下叫做隽寻的人？

收下隽寻除了谷沉雪认可他的天赋外，再者就是山圣亲自指出，但收下后谷沉雪却也没有明白为何这样做，但他并不认为山圣的话有错，便也尽量做好一个人师的本分去教导好隽寻。

但现在看来，收下隽寻，似乎另有深意。

未知人物：（笑意不减）那在你看来，收下他是为何？

山圣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的内心，谷沉雪思索着，自己收下他似乎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天赋和上进的心，对于隽寻，谷沉雪只做引导人，去做一些他能为他做的，至少不敷衍了事。

谷沉雪：（面色平静）去尽我这个师父的本分，给他一个好的前途吧，他也的确值得有一个好的仙途。

谷沉雪：（抬眼）但晚辈觉得您的决定有其他深意，是有何缘故？

未知人物：（温声）清尘，你的问题，和当年的那个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的问题很像。

谷沉雪：（愣）

当年……

谷沉雪眼底情绪变换几番，而后脸色冷了下来。

谷沉雪：（神色冰冷）不管您给没给晚辈那个答案，在晚辈看来——

谷沉雪：魔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的，他们，甚至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谷沉雪一字一句，说得并不快，但其中的怒气隐隐可见，少时那一次经历让他再次想起，不由得加深了几分痛恨。

未知人物：（面色不改）你看到的，每一个都如此吗？

山圣话中有话，但谷沉雪此刻已经被那些惨绝人寰的场面充斥着，眼里的冰冷愈发明显。

谷沉雪：（淡漠）那都是一件件血淋淋的事实，我所见到的每一个，都是如此。

未知人物：（微微点头）那就依着你内心的想法吧，不过这也有可能会有另一种结果。

谷沉雪：……

谷沉雪并没作出回应，他看到了太多血淋淋的事件，一件一件，那些魔灵都没有一个是真正善良的……没有一个。

山圣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谷沉雪真的恨上一类人，是很难改变他的想法的，除非一件事实摆在他面前。

但如此，只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些山圣都没指明，只待让谷沉雪自己去领悟。

未知人物：（淡淡一笑）也罢，我不多说，你自己决定如何，至于收下隽寻这件事，你也说了，教导他就好。

未知人物：（目光有深意）那就一定要教导好。

谷沉雪：（抬手）晚辈知晓，劳烦山圣。

·

距离谷沉雪去过净心湖不久后就迎来了新晋弟子的第一次下山，谷沉雪在隽寻临行前叮嘱了几句。

谷沉雪：（平静）此次下山也是对你这两个月来的一个检验，不必有多大的压力，但也别光顾着去玩儿了。

隽寻（前世）：（笑意盈盈）弟子知道了，多谢师尊教诲！

每一次隽寻的笑总能让谷沉雪稍稍宁静一些，虽说簪子的事暂时还没什么头绪，谷沉雪也不愿去多纠结，到时再看。

谷沉雪：（微微点头）快写去吧。

隽寻（前世）：（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师尊——我有东西要给你。

隽寻说着，就从长袖口里摸索起来，谷沉雪闻言抬头看了过去，有些不解隽寻要给什么东西。

别不是什么小动物之类……

一提到这个，谷沉雪就有些无话可说，前几次隽寻也是说要给他什么东西，结果一拿出来就是什么仓鼠兔子之类……这不是逗他吗？凌雪峰这么个地儿把这些小东西放在这儿是不想它们活了吗？

而且谷沉雪也并不会养着些娇小的动物，也绝不会养。

这样想着，谷沉雪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欲要说什么，结果隽寻上前几步，拿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小动物。

是一幅画。

谷沉雪：（愣）这是……

画的他啊……

画中人一身水蓝云袖，外披一层轻纱，眉目如画，淡蓝色的眼瞳透着几分冷意，但也不免几分柔情，也许是作画人心里想他如此，总之整体看起来出了一股谪仙感，貌似还多了几分烟火气。

是隽寻在闲暇时间里亲手画的谷沉雪。

谷沉雪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是没人给他送过他的画，但那里面的他从没像这副画里一样，第一次多了烟火之气，不是那种虚无般的神一样的存在。

这一定是隽寻特别用心了的，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那样清晰，不难想象这耗费了多大的功夫。

若是仅仅想要讨好，又怎么可能去那样认真的一笔一画描摹，倾注他的情感。

隽寻（前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画了好久，也画了很多幅，只有这一幅是满意的，希望师尊莫要嫌弃。

隽寻又小心翼翼地递上去，谷沉雪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接过。

谷沉雪：（垂眸）你这是何故……

隽寻（前世）：（眼睛亮亮的）因为你是我的师尊啊，你在我心里是很厉害的，师有其表，弟子从心底里仰慕你，所以画一幅画以表诚意……虽然画得不怎么好。

青年说着，又默默低下了头，但他的确是打心底仰慕着谷沉雪的，作为修真界的一位奇才，谷沉雪从来都是站在许多人心里的制高点，隽寻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给谷沉雪送的礼不带任何名利性，有的——

只是一腔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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