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往事如烟
袭月本来就快离开了，却在无意之间听到了小栩子房间里，传来很微弱的一句——
“凤鸳姐姐。”
……
声音很小，大抵是梦语，袭月却听得清楚，随即愣了愣，魅见此，以为主子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刚想开口询问，就见袭月一言不发，速度变快，几个瞬移就不见了踪影。
魅越来越不明所以，但还是什么都没干，跟上了自己的主子。
她们又回到了几天前祭拜过的魂归园，魅随着袭月又回到了那无名冢前。
魅：（开口）主子生前是这里的人吗？
袭月：（垂眼，冷淡）是，也不是。
袭月语气淡淡，没多做解释，魅听明白了一个大概，没太明白，就见袭月伸手一点点地抚摸着墓碑，眼里似毫无波澜——
袭月：（垂眼）第二十八个年头了。
“凤鸳，你，可还好……”
·
那一年，同样是深秋，从一出生就没见到过父母的凤鸳被一家戏班子的老人收留，后来就随着他们四处云游，学着唱戏，学着在众人面前登台。
凤鸳适应了戏班子的生活，戏班子的师兄师姐们都待她很好，她习惯了登台唱戏，也越来越能搏得赏识，彼时，她十三岁。
深秋末里，天气严寒，戏班子第一次被热情洋溢的枫原镇镇民邀请长住，或者说，就一直呆在这里，戏班子最后答应了，因为镇民对他们的确很优厚，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
有几个镇民亲自为他们修了一座大宅院，牌匾取名“凤椿”，寓意“逢春”，不错的一个名字。
凤椿戏班就这样在枫原镇住下了，作为报答，戏班子每日都会抽出时间为镇民们唱一曲，戏班子因此深受镇民们的喜欢。
凤鸳第一次给枫原镇的镇民们唱戏时，遇见了还只有七岁的小栩子。
那时，凤鸳一曲戏快唱完，台下的人她也认得了三三两两，却无意之中瞥见了人群之中那小小的身影。
他尽量不让自己被人群淹没，费力地挤到了前面，虽然个子不高，但凤鸳还是一眼就瞧见他了，瘦瘦小小的身子，裹着一件大冬衣，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在室内，别人都是一副舒服暖和的样子，唯独他，即便一身厚衣加身，也还在打着哆嗦，身上还沾着点雪沫子，大概是自己一个人从冰天雪地里跑过来的。
不过淡淡地一眼，小栩子在凤鸳心里留下了一个傻乎乎的形象，别人都是驾着马车来，就他一个人独自跑过来。
小栩子（少时）：（眨巴眨巴眼）那个姐姐唱得好好听。
小栩子眨着雪亮的眼睛，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凤鸳唱完一曲戏，一旁的几个邻居瞧见了，面色有些惊讶——
多功能人物：邻居一号：小栩子，你怎么跑出来了，没和你爹娘说吧？哎呀，这身上都是雪沫子，你这孩子。
多功能人物：邻居二号：（揉了揉小栩子的手，皱眉）手都冻僵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你想出来听戏和你爹娘说一声啊。
小栩子（少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犯了事儿，爹罚我一天不准出来，但我想来看戏，就偷偷溜出来了。
小栩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台上的凤鸳，见她行了一礼准备下去了，这才挣脱邻居的手。
小栩子（少时）：（笑了笑）谢谢大姑大婶，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小栩子就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挤出了人群，几个邻居还在后面喊着——
多功能人物：邻居一号：小栩子，慢点儿啊你！
多功能人物：邻居二号：这孩子，回头多给他准备几件合身的冬衣，瞧瞧那袖子耷拉到哪儿去了。
……
小栩子出了人群，默默地来到了他之前来过的大宅院的后台里，在那里见到了刚卸下妆的凤鸳，还有几个戏班子的师兄师姐。
凤鸳见到小栩子来了，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恢复平静，倒是几个师兄师姐见到小栩子后还挺高兴。
大师姐：（笑意盈盈）小栩子来玩了。
二师姐：（蹙眉）衣服有些湿了，是偷偷溜出来的吗？
大师姐和二师姐都上前嘘寒问暖，一旁的大师兄见此，从里屋里拿出一条干手帕递给小栩子。
大师兄：（淡淡一笑）快擦擦吧，别着凉了，里屋生了火，既然来了，就去坐坐。
说着，大师兄又看向了后面正在卸头饰的凤鸳——
大师兄：（温声）恰好小师妹也在，你俩应该还没见过，可以聊聊。
闻言，凤鸳这才抬起头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小栩子，那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像是什么也染不了它。
凤鸳（少年）：（平静）嗯。
小栩子一听刚刚登台唱戏的是凤鸳，眼睛更亮了，他听戏班子的师兄师姐们说起过她，凤鸳是戏班子里最小的师妹，但也是最刻苦的一个。
几个师兄师姐出去后，凤鸳带着满眼小星星的小栩子进了里屋烤火取暖。
一开始两人相安无事，坐在对立面烤着火，小栩子眼睛盯着火炉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凤鸳见他这样，以为他无聊了，就开口了——
凤鸳（少年）：（抬眼）你叫小栩子？
小栩子（少时）：（点点头，笑）栩栩如生的栩。
凤鸳（少年）：（将手背搓了搓）怎么想着大雪天里的独自跑过来听戏了？
小栩子（少时）：（尴尬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偷偷出来，怕爹说我，就一个人跑过来的。
说着，小栩子搓了搓手，觉得暖和了，就把身上不合身的冬衣给脱了下来，这本来也就不是他的，还是他的爹年轻时候穿的一件，出门太急也来不及换了，就穿了这样一身出来。
小栩子脱下冬衣后，里头就一件不太厚的素衣，显得他更瘦小了，凤鸳甚至觉得只要再来一阵风就可以把他给吹走了。
凤鸳（少年）：（蹙眉）你的个子一直这样吗？
凤鸳觉得他比同龄人虽然高上不少，但看不出他有多强壮，甚至比同龄人要瘦弱一些。
小栩子（少时）：（无奈摊手）我这是天生的，以前爹娘请来先生给我看过，说我以后大概是不会长了，就这样了。
闻言，凤鸳没说话了，也不知是不是在替小栩子惋惜着，只见她默默地又塞了一把柴火，小栩子无意之间注意到她手上的一层薄薄的茧子，再看看自己的手，都比她要光滑。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戏台上可以挥舞出最美的云袖。
小栩子这样想着，心里更加崇拜凤鸳了，于是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
小栩子（少时）：（笑眯眯）我可以叫你凤鸳姐姐吗？
凤鸳拍了拍手，看了眼有些期待的小栩子，心想自己本来也就比他大上好几岁，叫姐姐也合情合理。
凤鸳（少年）：（平静地点头）可以，你觉得怎样叫记得住就怎样叫。
小栩子开心地弯了弯眉眼，接着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凤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小栩子（少时）：（笑）我想和凤鸳姐姐学唱戏。
凤鸳（少年）：（诧异）和我学？
凤鸳有些不解地看着小栩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师兄师姐，而是找到了自己，按理来说师兄师姐的功夫都比她深，早已是老手了。
小栩子（少时）：（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嗯……因为我只有叫凤鸳姐姐这个‘姐姐’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别扭，其他的大哥哥大姐姐都比我大上十几岁，而且他们比较忙，我还是觉得找凤鸳姐姐教好。
小孩子大抵就是这样，他们没有历经世事，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来决定自己所喜欢的，所厌恶的。
凤鸳终于知道小栩子的那一双眼为什么会是那样的雪亮，总是熠熠生辉。
少年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凤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凤鸳（少年）：（抿嘴一笑）那你以后每天可要早点起来了，不然见不到我人了。
小栩子（少时）：（目光炯炯）好！
……
当年的少年，还是不复存在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袭月思及此，目光晦暗不明，一旁的魅一直没敢有多余的动作，陪着袭月在这冷飕飕的夜里站了好久……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小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莫名的，他忽然觉得昨晚有人来过，却又像只是在梦里走了一遭。
小栩子：（呢喃）凤鸳姐姐……
小栩子心情有几分失落，但一想到今天就要开始除邪物了，还是收起了悲伤的情绪，努力平复心情，起身洗漱去了。
开门后，小栩子就瞥见了对面楼台外站着的两人，正是谷沉雪和隽寻。
小栩子眼睛亮了亮，默不作声地走近了一些看，发现谷沉雪正看着镇上还没灭掉的灯火，而一旁的隽寻则是面带浅浅的笑意，无言地站在他身旁，画面看起来特别美好和谐。
小栩子：（眨巴眨巴眼）［感情真好啊……］
呃……其实，并不是小栩子看到的那样……
话说一个时辰前——
谷沉雪：（平静地打开门）
隽寻（后期）：（笑眯眯）师尊。
谷沉雪：……
一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谷沉雪一开门就看见了一只“大黑耗子”，这“大黑耗子”还冲他笑。
谷沉雪直接无视隽寻，默默地准备关门，隽寻一急，直接上手扣住了门的两边——
隽寻（后期）：（委屈巴巴）师尊，你不要阿寻了吗？
谷沉雪：（一脸平静）我不但不想要你，还想把你扔海里喂鱼。
说完，谷沉雪转身就要走，怎料告白后的隽寻胆子天大，竟然直接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他，谷沉雪瞬间就愣住了，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隽寻（后期）：（轻声）师尊……
隽寻语气里带着委屈，搞得好像谷沉雪又苛待他了似的，谷沉雪一下子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想挣开——
谷沉雪：（挑眉）你是重返三岁了吗？
隽寻（后期）：（无辜）不是啊师尊——
隽寻（后期）：（勾唇）阿寻这是爱慕您，想zhui（一声）qiu（二声）师尊啊。
知道被隽寻tiao（二声）xi（四声）了，谷沉雪只觉得血压升高，耳垂都有些红了。
谷沉雪：（咬牙）胡闹，松开！
隽寻还真就乖乖松开了，谷沉雪气得头疼，隽寻一松开自己就走去了楼台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吹就是一个时辰。
谷沉雪整个人都快麻木了，偏偏隽寻一脸兴致盎然地呆在自己身边，像是陪他吹风，又像是在等着天亮。
谷沉雪：（闭了闭眼）你看够了吗？
隽寻（后期）：（老实巴交）没。
谷沉雪：……
就没指望你说句好话。
于是这句话一说完，两人又相安无事了，仿佛跟吵了架似的，却又看起来无比和谐，感觉像冷战。
小栩子一出来就是撞见了这样一个画面，心里莫名酸溜溜的——
小栩子：（一脸奇怪）［我为什么要酸溜溜的？］
这是两个大男人站一起啊！他酸溜溜个鬼啊！
于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酸溜溜的小栩子尴尬不失礼貌地咳了两声，两人这才回过头，打破了“和谐”的氛围，统一一副“送葬脸”——
小栩子：（干笑）啊哈哈……那个，隽大哥，仙君啊，咱们——
小栩子：（笑）先吃个饭？
得，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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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灯：枫原镇事件不提及爱情，是讲的一个小栩子的一个意难平，一个最艰难的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