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戏子（怎能叫戏子无情，不道人世无义？）

是夜，风岚宗里，鹊熙已经睡下了，这一夜似乎格外宁静，鹊熙也睡得很安稳。

然而也没有她预想中的特别安稳。

鹊熙在梦中来到了一个她从没来过的地方，是一片桃林，却并没有温暖的感觉，反倒阴气森森，裹着刺骨的寒风，割得肉疼。

鹊熙目光有些错愕，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寒冷席卷，默默地抱住了手臂茫然地看着四周。

不多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天色阴沉沉的，好像在预示着什么，鹊熙一惊，下一刻，那天的白衣斗笠女子就默默地从阴森森的桃林里走了出来。

那身形由模糊到清晰，鹊熙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两下，她有想过白衣斗笠女子会来找她，却没想到她是以这种方式来“找”她。

鹊熙：（睁大眼）你……

鹊熙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白衣斗笠的女子，然而白衣斗笠女子只是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未知19：（凉凉地掀起眼皮）你可知，噬月鞭是在哪里的火山上幻化出来的？

鹊熙：（蹙眉）什么意思？

鹊熙心跳漏了半拍，本能地后退一步，紧紧攥着的双手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她后退一步，白衣斗笠女子就上前一步，最终默默地错开她到她肩膀旁边，同她相对而立。

接着，她一字一句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句话，鹊熙听得清楚，下一刻就瞳孔放大，也不知道白衣斗笠女子对她说了什么，鹊熙脸色“唰”一下就白了，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鹊熙：（眼神失焦）不会，不可能，你在胡说！

天空响起一阵轰隆的雷声，雨点却依旧淅沥，鹊熙眼里有了血丝，然而白衣斗笠女子却是毫不留情——

未知19：（漠然）你不信也得信，噬月鞭人人都知道是火山之上依靠残月精魂幻化而成的法器，而他们都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的火山。

未知19：（平静）更何况，我就是那里的人，而我又能顺利进入你的梦境，你觉得，这很巧吗？

鹊熙：……

鹊熙张了张嘴，顿时红了眼眶，双手止不住的发颤，紧攥的双手将指腹捏得泛白，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一道如晴天霹雳的话，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背对而立，错开一段距离，白衣斗笠女子比她高上一个头，一脸的平静，而鹊熙则是面色阴沉沉的，低垂着眉眼，一只拳头抵在胸口，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深处海底，连呼吸都困难了。

鹊熙：（哑声）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鹊熙垂着脸，发丝被风吹得凌乱，看不清她的表情，细雨打在身上，触感真实，冰冷刺骨，当真是寒心。

未知19：（语气淡淡）知道噬月鞭要发挥出真正的实力需要什么吗？

女子声色清冽，与这阴森森的气氛格格不入，一字一句，针扎似的，毫不留情地扎在鹊熙心口——

未知19：需要一个人的精血，修真人的。

鹊熙猛一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仿佛预料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鹊熙心跳得极快。

未知19：（目光沉沉）若是你不强大，到最后，你谁也护不了。

未知19：包括你自己。

……

未知19：（冷声）到时候吃了亏，丧门狗一条，什么都不是。

鹊熙一红眼，一个怒气转身，唤出手上的噬月鞭就直直地打向白衣斗笠女子，却被她一把抓住噬月鞭的尾部——

鹊熙：（泪水夺眶而出）那也轮不到你来说！！！

鹊熙破了音，带着沉沉怒气与压制不住的哀怨，她从没这样过，从没有。

白衣斗笠女子目光冰冷地抓着噬月鞭，手上被磨出了血，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的——

未知19：（面沉似水）好，那我等着你什么都不剩的那一天，等着你，成为一条——

未知19：（目光一凛）丧家野犬！

“你滚啊！滚啊！！！”

一声惊雷响起，鹊熙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惊魂未定地看了看窗外，听见了大雨瓢泼打在屋檐上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回到现实了。

恍然间，鹊熙揉了揉眼角，摸到了一片湿润，自己哭了。

鹊熙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点亮了烛火，微弱的火光映照在少女的面庞上，显得那么孤单落寞。

鹊熙默默地在被子里弯臂抱住自己，蜷成一团，梦里的一切依旧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像是擦不去的墨迹，少女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她……

鹊熙：（咬破嘴皮，埋头默不作声）

嘴里一阵腥甜，鹊熙张皇失措地强迫自己不去想，她的爹娘还在，她的亲人都还在，没事的，没事的。

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枫原镇——

夜里的枫原镇很寂静，客栈里，三人不眠。

隽寻躺在床上，侧身看着窗外几盏灯火，一面想着温泉馆的事，一面想着小栩子在魂归园的话。

隽寻（后期）：（挑眉）戏子？

谷沉雪：（目光沉沉）你是说凤椿戏班的戏子？

那时起了风，小栩子的一句话轻飘飘的被风带走了，有些沙哑。

小栩子：（面露伤感）是，她因为一件事，死后根本没人准备给她立冢，我是求了好久，才给她一个地方，但是，不能有她的名字。

隽寻（后期）：……

因为一件事，要死无葬身之地？最后还是求来的一块埋葬的地方？求来了还不能有名字？

是犯了什么样的事，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似乎是知道两人的不解，小栩子咬了咬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小栩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她是被冤枉的，冤得很惨，可是，可是没人相信……

他依稀记得，那天少女一曲戏唱罢后，眼里流露出的绝望，无一人看得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枫原镇的人是热情，但是热情不代表就可以完全包容……

一旦一个势力很强的人憎恨起一个势单力薄的人来，那么这个势单力薄的人等来的，是不可磨灭的灾难。

小栩子双手握成拳，心中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却终究还是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隽寻和谷沉雪都看在眼里，福至心灵一般，他们都觉得，这一次的故事，又会是一个悲凉。

隽寻（后期）：（目光黯了黯）过去多久了。

小栩子：（神色落寞）记不清了，大概，二十几个年头了吧……

二十多年光阴蹉跎，小栩子依旧和原来别无两样，枫原镇却已是物是人非，爹娘也开始慢慢变老了，街坊邻居都在一点点老去，领家小孩从前都还牙牙地叫着他“哥哥”，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一想到这些，小栩子心中涌现出一股酸涩的情绪，一开始兴冲冲归乡的情绪荡然无存，一下子被伤感包围，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隽寻和谷沉雪一时无言，并没有横插一刀让这气氛更沉重，他们都很通情达理地站在无名冢边，默默无声地等待着这个哀伤的小青年缓过来。

隽寻看了一眼无名冢，石做的墓碑饱经风霜，已经出现了豁口和小洞，莫名扎眼，隽寻别开眼，不再去看，情绪像是受了影响，自从来到枫原镇后，这里的一切都会让他莫名联想到他的少时。

谷沉雪像是感受到了身旁人的情绪低落，于是默默地脚步向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隽寻的肩膀，作为安慰，隽寻感受得到，用目光做以回应。

哪怕他向谷沉雪坦白了，谷沉雪依旧尽到一个师尊的职责，甚至超过，他依旧待隽寻如昨，未曾变过。

这一天，一句话，伤的是一个人，痛的两个人的心，苦的，是三个人的情绪。

隽寻和谷沉雪陪着小栩子在魂归园一直呆到了傍晚，两人都没立马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小栩子因此很感激他们，因为若是换做别人，必然不会管他什么情绪，直接开口就问，问完就什么也不管不顾就除邪物。

小栩子说会在明天除邪物的过程中一点点和他们讲，毕竟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还牵扯到一个枫原镇的大人物，小栩子平生没恨过什么人，唯独对那人一直怀恨于心。

之后的晚饭，三人都没吃多少，谷沉雪本来就不习惯，隽寻和小栩子是实在没心情。

这会儿三个人都回到了自己客房里，却没一人合得上眼，各自都怀着不同的心思。

隽寻想了半天，又默默地翻了个身，面对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一时情绪复杂。

他几乎是想了个遍，从重生前到现在，他把每一件他记得清楚的事都细细回忆了一遍，又把之前自己考虑过无数次的问题拿出来默默地想。

今天亲口道明了自己的心意，隽寻却没觉得谷沉雪有多大变化，却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隽寻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但看谷沉雪今天的反应，貌似对他并不排斥？

隽寻（后期）：……

对于谷沉雪来说，如今还能和隽寻同往常别无二致地说着话，还真是破了天荒，难为他了。

隽寻（后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真是，变了好多……

是本来如此，还是改变了什么……

·

谷沉雪的客房里，此刻他正平静地坐在窗前，将窗户打开吹着凉凉的夜风，眼底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

谷沉雪手上端着个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白牡丹，却早已放凉了，也没见他喝上一口，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放回了茶几上。

谷沉雪：（思绪一点点飘远）……

“阿寻喜欢您，（指了指心口）是这样的喜欢。”

“没事的师尊，阿寻知道您不会接受，但阿寻今天就是想说了，至于师尊的答案，阿寻现在不想知道。”

……

谷沉雪：（闭了闭眼）阿寻……

当真是对自己有着别样的感情吗？

可他似乎不排斥，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任他怎么想也记不起来。

隽寻，阿寻，他是谁？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力时不时会有和他陌生又熟悉的零星记忆……

隽寻身上似乎还有更多的秘密，谷沉雪这样想着，心里的不安又一次涌现出来。

之后的发展，又会是如何？为什么，他总放心不下……

·

与此同时，小栩子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珠，大概是刚刚哭过，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今天算是一次性自己哭了个够，最后就精疲力尽地睡了。

窗外，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旁边似乎还跟着一个，那人无声无息地打开窗，只是静静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床上躺着睡过去的人儿。

而就在这时，她身旁的“人”忽然鬼魅一般出现在小栩子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准备将魔爪伸向熟睡的小栩子，却被窗外人一声低喝制止。

袭月：（目光冰冷）不可。

就差一点就要一下子了结了小栩子的魅及时止住了手，继而不解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魅：（挑眉）主子这些天一直看着他，难道不是想杀了他吗？

袭月：（语气淡淡）他，不能动，我只是看看。

魅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接着一个瞬移出了小栩子的房间，回到了袭月身边。

袭月又默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魅很是疑惑，自己主子很少这样，究竟是什么让她只是看看那小个子，却又什么都不做？

片刻后，袭月又面色平静地关上窗户，转身离去了，她本就是冒着被隽寻谷沉雪发现的危险来看一眼他，这会儿看到了，也就没什么别的事了，她想在枫原镇多看看。

这镇子一切安好吧……

他也回来了。

·

灯灯：这是8.20的存稿，作者君终于屯上稿子了，可喜可贺。

灯灯：戏子的灵感来源于《明星大侦探》第六季芒城风云里何老师扮演的何二月，不过这与家国情怀无关，但灵感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