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玉

张语嫣好不容易涂好了胭脂，竟一眼都不敢再看谢危——他的眼神太危险，恐今日下不了马车。

她急急走下马车，待走了几步远，才浅笑着回了回头，摆摆手离去。

谢危看着她像是落荒而逃般的脚步，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落下了帷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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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语嫣加快了脚步，又抄了近道，竟巧合般地与姜雪宁同时走进水榭中。

她二人惊讶地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好巧”，而后便一直停不住地笑。

直到姜雪宁拿出新打的发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张语嫣，满是求夸奖的姿态。

姜雪宁：张姐姐，好看吗？

发簪是精心雕刻的冬日山茶，金色中耀眼的一抹红——她们初遇时，张语嫣带的木碗便刻着同样的山茶花。

张语嫣欢喜地点了点头，而后插到自己的发间，歪了歪头，颇有几分娇俏。

张语嫣：雪宁的眼光一向是极好的。

说着，她又摸了摸头顶的发簪，真心实意地夸了半晌。

姜雪宁的笑意愈发地明媚起来，可下一秒，万般皆凝滞——

因为随着俏皮的“铛铛铛”声，张语嫣拿出的白玉手镯，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让人心底发寒。

牡丹纹白玉手镯，白如割脂，通透均匀，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丝毫瑕疵。

它的声音，也是极为清脆。

恍惚间，透过细腻的白玉，姜雪宁又回到了前世——鲜血喷溅，张语嫣怀中的白玉手镯“铮”地一声坠落，染上了无尽的血液，似悲鸣似哀嚎，唤不回亡灵。

她浑身发寒，忍不住地颤抖。

张语嫣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她惊诧地看着姜雪宁，又疑惑地看了一眼手中白玉，只以为自己不小心牵动了她的过往，暗暗懊悔地藏起了手镯。

张语嫣：雪宁，对不住…

张语嫣：你还好吗？

她分明没有错。

却还是道了歉。

姜雪宁突然忍不住泪水，猛地扑到她的怀中，颤抖着想要去摸她的脖颈，可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

姜雪宁：张姐姐，你没有错。

姜雪宁：错的是我，是我啊。

她突然崩溃了情绪，在张语嫣的怀中放声大哭——自重生归来，她拼命想要弥补一切，可仿佛都是徒劳。

燕家还是被诬陷、被流放；

心心念念的张遮有了姻缘；后知后觉爱上的燕临却又在璜州受苦受难。

而前世为她而死的张语嫣，每每遇见，那浓烈的愧疚和亏欠感是再多的亲近也无法填补的——那是她的一条命，她还不起。

…

张语嫣被姜雪宁扑了满怀，手足无措之际，却见她几番伸手，又几番退缩，仿佛痛苦极了。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姜雪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帕子为她轻拭眼泪，满是柔和的温暖。

张语嫣：雪宁，别哭了。

她不知怀中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可一定十分痛苦——那是不小心牵动，就会即刻崩溃的痛苦——刻入骨髓的痛苦。

她只温和地安抚着，只字不提白玉手镯，亦不询问姜雪宁为何而哭泣。

她不想说，那她就不会问。

可怀中人的泪仿佛怎么也拭不尽，她隔着帕子握住张语嫣的手，声音哽咽又沙哑，瞳孔藏在了豆大的泪珠之后。

姜雪宁：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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