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盲篇(6)

*6*

——错位时空。

那方漆黑的空间被一块块云朵遮住,摇摇看去,颇显孤独和寂寞。

他坐在云边,像云的裂缝一般,停在云层一角,黑白分明。一袭黑衣,遮得面庞都看不清楚,肩上扛着一把巨型镰刀,柄头翘着,上面徒劳地挂着一盏灯,镰刃边缘处有明显的锈蚀痕迹。

“茗烟。”

“茗烟,茗烟,茗烟!”

一个白嫩的脸蛋从黑衣后钻出来,越过他的臂窝,小小一只趴在他腿上。浅栗色的长鬈发上老老实实扎着一个揪揪,粉红发带打成蝴蝶结,张扬地在她脑袋上翘着。还有洋娃娃似的红裙子。

因为身材矮小,所以不得不站起身,踩在茗烟被黑色衣摆遮住、精瘦的腿上,伸出手,才能够得着他的帽沿。

“你说谁矮?”她忽然恶狠狠地叫道。

手一掀开,她就被那双在黑暗里发着红光的眼睛瞪住了。

“喂,旁白说我矮。”红裙子不以为然,紧接着把他的帽子摘下,好看他整个脑袋。

就在这时,茗烟头顶上方冒出一行字:

“它已经描述我半天了……”

……

“切。我的年龄,可比你们大了不知多少岁,还是谦虚一点吧……”

茗烟:“……”

“喂——那两个,又在聊什么呢,嫌差事太少了是吧。”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泛着慵懒的调,由远至近。

那人装束正好与茗烟截然相反,一袭白衣快要与云层融为一体,正风度翩翩地向这边飞来,是烟茗。

“别把他描述得那么好——他可没什么好心眼。”红裙子拉长声音叫道。

“小不点,才多久不见,那嘴碎的毛病与日俱增啊,怎不见你个子长一长……”

“我说过多少遍了,别叫我小不点!”红裙子差点炸起来,脚下的腿正颤颤巍巍支撑着。

茗烟:“你下来。”

红裙子一瞬间消停,蹦蹦哒哒从他腿上跳到云上。

烟茗哂笑,眼尾勾起一抹轻佻,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一番。

“无名之域最近这么清闲?”

茗烟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躯体在黑色斗篷里摇摇欲坠,仿佛就剩下一副骨架。

那行字出现得缓慢,就如他人一样,脆弱、突兀: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

“以往想见你是难上加难啊。”烟茗走近,仔细瞅了瞅那行字,转口说道,“现在打字方便吗?”

茗烟:“对方正在输入中……”

“呵呵,看起来还挺方便。”

见他没心没肺,茗烟继续“说”道:“所以,有事?”

“哎别着急嘛,就想来这问问你嗓子怎么样了。”

茗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看他。

烟茗眨眨眼,笑着说:“还记得伤你嗓子的罪魁祸首吗……?”

他一脸神秘,茗烟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脸严肃。

“啊……早知道你这个冷场王,跟你聊天一点意思都没。”

“他自然记得,而且一清二楚。”红裙子趾高气扬站在茗烟脚边,高声叫道。

“一清二楚?”烟茗挑眉。“那想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茗烟:“都已经发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那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呃啊……!跟你聊天怎么这么难!”烟茗崩溃。

“好,那我直切正题了。”他顿了顿,“这次厄亘幻境发生了一点小差错,应该都知道吧?”

没等人回答,紧接着他说:“差错就是将容纳演绎的灵魂强制提前吸入轮回之中。而今日依然是个特殊的日子……”

“时绍动身了……”茗烟原本凝固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通红的鹰眼眯起。这是他未曾料到的。

很快又一句话出现在他头顶:“孟其姝在哪?”

烟茗瞧着他,得意的表情再次浮现:“就知道你聪明,刚刚还不想听我说她的去向来着……”

“如果幻境容纳的灵魂有一些头脑,那么回爷通过目睹整个过程,自然会被发现。”

“也就是说,有好戏看了。”烟茗笑道。

病床上的女孩双眼紧闭,满面苍白,汗珠顺着额头流进发丝中,连枕头都湿了一块。被子严丝合缝裹住她,但却是徒劳,她依然剧烈抖动着。手上已经尽是针孔的痕迹,肢体略显浮肿。

医生说,她恐怕撑不住了。

药物什么的都不起作用,唯一变化的,是她不断升高的体温,她已经在四十二度徘徊两天了。

母亲早已哭得泪眼模糊,她深深怀疑,是那只老虎出现才成这样的。

父亲四处奔走,想找到更好的医生,他则相信是医院能力不够。每天闲下来坐到女儿身边,一坐就是整夜。

儿女情长。

时绍这样评价道。上级不会考虑这些,他们不考虑如果一个人死了,会对什么产生影响。流浪汉死了,还会有鸟儿心疼,正常人死了,受罪的就是家人。孟其姝死了,他也会心疼。

雪已经化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时绍就倚在树干上透过窗望着孟其姝,任何从树下经过的人都看不到他。

让她好受一点吧,不要那么疼。

孟其姝大脑一片混沌,眼前阵阵眩晕,高烧致使她什么都听不到,但依然坚持了整整五天之久。

第六天清晨,阳光眷顾了整个房间,孟其姝眼前一片花白,她的世界里,仿佛又下雪了。

很冷,但是头痛的感觉轻了下来。

她想,这次的雪下的比上次还大。

窗外积雪盖住了整个视野,缓缓地,缓缓地,那团白色生出绒毛,比她梦中的还要大,那只白虎足足有半人之高,绿色眼睛看着她,朝她走来。

女孩笑了,伸手,抚摸到它温软的绒毛。一瞬间天光大亮,世界,不再黑暗了。

“时绍,想你了。”

滚烫的泪水从时绍脸上滑下,他还不曾哭过。

“下雪吧,那是她的愿望。”

时绍动身,跳下了树干,以虎的形态朝院外走去。此时,天又阴沉下来。

从零星雪花到鹅毛大雪,只用了五分钟。

此雪,纪念亡去之人。

大雪渐渐铺了满地,人们纷纷议论,今年的雪可真怪,刚下完没多久又下了。

时绍朝孟其姝家的方向走去,留下的一串爪印从没人看见。

他垂着头,失去魂灵般机械地向前走,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清此人,他狞笑道:“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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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之前有个朋友告诫我说,文章中不要写和旁白对话的内容,其实感觉自己懂得也挺少的,所以看不出来毛病。。。不过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认真写了///3///……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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