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12.29号,临近元旦。国坤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又是只剩下孟宴臣一个人的身影。
屋内灯光昏黄柔和,窗外霓虹闪烁,映照着冬夜的冷冽。孟宴臣坐在书桌前,合上手头的文件,终于松了口气。
国坤的假期规划已经全部落实,集团的运作在这个元旦假期里也不会有太大波动,接下来的几天,他终于能彻底空出时间。
他一向不喜欢调休,所以在公司没有特别重大的项目要推进时,他从来不会克扣员工休息的时间。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企业会像国坤一样放假不调休,而且不强制员工加班了。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谁都想把员工当做牛马一样用。
孟宴臣端起咖啡,低头看着日历,指尖摩挲着12.30号的日期,思绪又飘远。

虽然还若和孟宴臣已经结婚很久了,但是他们都在为自己的事业或者生活忙碌,平时能在家里休息就已经是奢侈了,更别提出去玩。
这才回想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少有的几次约会都很短暂,似乎大多数的时间和自由的权利都已经被生活消磨殆尽了。
他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和还若一起去旅行,他也想要拥有一个远离工作的休息时间。只不过,在还若继任了总裁之后,总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她不能像从前在研究所时那么自由,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睡到十点多再去上班。她按部就班地生活,以至于连亲密的时光都被缩短了。
孟宴臣几次在周末想要和她出门,但每每想到她的工作、她的会议、她的各种安排,他又会下意识地选择配合她的节奏。
他从不想成为她生活的负担,不想让自己的需求成为她的压力。
过去的几年,他习惯了将个人生活退居次要位置,甚至连想要出去旅行的念头都一再压抑。
他的时间总是被工作填满,而还若的时间也是一样。从前是还若相对自由的时候孟宴臣忙得焦头烂额,现在是孟宴臣稍微忙过了最难熬的时候,还若又无法抽身了。
似乎他们的工作总是忙不到一起去,就像永远都会错开的波浪线一样,不断交错。
每次当他觉得稍微有些遗憾时,却又会迅速把这样的想法排出脑海。
他强迫自己去适应这样的遗憾,并不断告诉自己,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孟宴臣习惯于顺应规则,也习惯于在母亲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生活。他从不主动反抗,也不轻易改变。
因为他从小被教导要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要理智、要克己、要让所有人满意。但这样的生活,是否真的如他所愿?
————他已经习惯了很久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可这一次,他却忽然有些想问问自己。
因为是元旦,是阳历意义上一年的结束了。他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就应该在今年做一个了断,而不是一直让它成为常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正因为是元旦,他和还若都有相同的假期,不会再因为时间总是交错而感到郁闷,更不会把一切都推到一个并不是那么确定的以后。
他久违地再一次萌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念头,不是待在燕城,而是换一个地方。
对于他来讲,燕城与他的成长经历可以完全划上等号。燕城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记载了他这一路走来全部的喜怒哀乐。
他对这片土地有着很深的热爱,他热爱燕城的文化、风景、底蕴,这座城市承载了他的童年、家族、事业,是他成长的根基。
但同样地,燕城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归寻。是压在他身上的责任、束缚、母亲的掌控。
他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孟氏家族的规矩和国坤集团的繁重事务,都让他始终无法单纯地享受燕城。
他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被社会身份所束缚。
燕城是他永远不会离开的地方,但也正因如此,他需要短暂的出走,让自己有喘息的空间。
于是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终于确定了自己出逃的目的地——宁溪市。
宁溪市靠海,虽然和燕城一样都是海边城市,但孟宴臣还是觉得,有必要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逃。
想法一出,实践起来却很困难。他想不明白现在应该做出怎样的抉择,是先斩后奏离开之后再告诉付闻樱,还是抱着必被拒绝的心态先和付闻樱打招呼。
因为付闻樱从小对他管教严格,要求他事事遵循规矩、汇报行踪。所以在这种环境下,他学会了顺从,因为顺从才不会受到责备和压力。
这不是依赖,而是一种习得性行为,就像一个长期被严格要求的人,会下意识地遵循某种规则,即使规则本身不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