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
孟宴臣看着这款对戒,怎么看怎么喜欢。很少有东西能涉及到他的心坎上,但这对戒指确实哪哪都别出心裁,是很独特的艺术品。
他隔着玻璃轻点两下,指了指那对儿对戒,随后很礼貌地开口:
孟宴臣:这款对戒可以刻字吗?
专柜导购:可以的,但也需要两天工期。
孟宴臣点点头,合计了一下,两天的话刚刚好。今天22号,24号平安夜就能到手,完全来得及。
他递给服务员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和一句英文——"Forever & Always"。
肖亦骁:哟,行啊孟宴臣,什么时候整这么浪漫了?
孟宴臣懒得理他,直接掏出卡刷了支付,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DR这个品牌,男士一生只可以给一位女性购买,寓意一生只爱一人,所以必须要实名制,随后孟宴臣就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爱是会让人痊愈的,肖亦骁看着他,不自觉地就这么想。
从年少起就已经学会自抑的心脏渐渐开始学不会跳动,高中时代是温润的黑框眼镜和格子衫,研究生毕业就已经处处严谨了。

每天的西装革履看似光鲜亮丽,实际是不舒服也不喜欢的厚重枷锁。人们喜欢他或低或高的成就,喜欢他永远保持克己复礼的作风,亦或者是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手腕。
于是人们自动屏蔽了他灵魂里的残缺、骨子里的自卑,甚至忽略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没收了他可以放情纵欲的权利。
肖亦骁从前总在他耳边念叨“你什么时候可以顾着点儿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只为自己,没有道德约束,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想拒绝就拒绝,甚至不需要找借口。
可是他不能,他身处于这个位置,有太多身不由己了。他的人生几乎充满了“不得不”,不得不沉稳驭外、君子慎独。
他端方温润,他克己复礼,他不得不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得不为了身后的许许多多的人一步一步向上爬。
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拒绝,更没有办法改变。他身上的枷锁太多了,一道一道犹如望不到尽头的冰川。就像是常年活在冰窖里,最终连爱都被囚禁在一颗死去的心脏。
肖亦骁还记得有一次,他们约好要一起去魅色喝酒。除了肖亦骁,还有肖亦骁的朋友。
但是孟宴臣的工作太忙了,忙到到最后都已然忘记了和自己约定的时间。
那天很晚很晚,半夜十一点多,他的办公室居然还亮着。肖亦骁怕他出事才去了国坤,结果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电脑桌前,处理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
他担心怠慢他,担心让那天晚上约好一起吃饭的朋友失望,担心自己的表现不够让他们尽兴。
即便后来肖亦骁极力劝阻孟宴臣,说他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拒绝,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拒绝而感到失望——虽然他们灌孟宴臣喝酒对于他来说实在过分,可他都全盘接受了。
肖亦骁那天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喝着,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好想告诉他,其实不用这样。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说过,也不是没有身体力行地劝过,可是这些苦口婆心对于孟宴臣来说,都太微小了。
这么多年他也太知道孟宴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看着他,满眼心疼。
他顾及了所有人,居然只是因为答应了的那个承诺吗?他的道德底线如此的高,连喝醉酒都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流泪吗?
忘记和肖亦骁的约定是他不对,可是国坤的工作太多了太忙了,忙到他几乎没有一点私人时间。
他不愿意让员工留下来受苦,他知道普通员工比他更难。
他时常自己一个人加班,加班到深夜。还在孟氏府邸居住的时候至少还有阿姨可以关心自己,凌晨到家就热一热阿姨做好放在冰箱的饭菜,洗漱完上床睡觉。
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从大学毕业就开始了,这么多年都在周而复始地重复,陷入一个轮回的地狱,没有人打破,也没有人在乎。
可现在,现在对于肖亦骁来说,他眼前的孟宴臣似乎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就像是濒死的蝴蝶被什么神奇的力量复活了,矜贵的、落寞的翅膀又在重新翕动着。
大抵是被爱滋养了,灵魂如此高尚的蝴蝶又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还没等怎么样,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自己一颗炙热的心都捧出来剖给她看。
他害怕自己的爱意不足够,或者说不足以撼动些什么。所以他会急切地想要用行动来证明,无所谓做些什么,只是一味地需要付出,并且付出更多。
完全就是没有表白过的小男生在情窦初开时面对初恋的那样手足无措,也正是这样的手足无措,才真正让一个死去已久的心脏重新活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