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白渝芝
男儿有泪不轻弹。
白瑜书却因为她落下了眼泪,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
白渝芝怔忡,心中仿若有一块缺口正被一点点填满,暖暖流光飞扬,萦绕周身。
那是她即便被无数人喜爱也不曾有过的满足感。
白瑜书这样愚蠢,失去堂堂郎君应有的尊严,匍匐在她裙下。
显得她圣洁如莲,高贵而不可亵渎。
这是只有贵女才可拥有的权利。
无数郎君为她倾倒,爱她入骨,却逼迫不了她,不用她委屈求全,苦心挣扎。
这便是贵女啊。
白渝芝静静看着庇护她十几年的郎君撕心裂肺,痛哭流涕宛若贱民,直至喘不上气彻底晕厥。
白渝芝苦恼,该把他扔去哪个地方好呢?既不能叫人发现白瑜书来寻她,也不能让白瑜书冻个一夜。
否则白瑜书醒来会怨她忘了曾经她对他的好。
曾经做过的努力不可白费,她要让白瑜书永远记住他们的过往,永远爱她,表面上克制受礼,做她的好哥哥。
片刻后,她打开门。
“啊!”
怀里的白瑜书摔了个屁股开花。
白渝芝脸色巨变,红了青,青了白,几番精彩的颜色轮番上阵,说不出一句话来。
司宁挑眉惊讶:“他倒了。白娘子柔柔弱弱的抱不动活人,我帮你吧。”
说着就拎住白瑜书一个角,往外扔。
“不要!”
白渝芝惊慌出声,司宁这才笑道:“你舍不得他就跟了他呗,京都容不下你们这对鸳鸯,随便去什么小村子都行,没人会管你们。”
寒意猛地灌进心口,继而冲向四肢百骸,她浑身僵硬,脑子只空白一瞬,面对这不怀好意的危机时,飞快地回想她方才都说了什么话,哪些话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司娘子误会了……”
“白娘子现在是主子了,对我这么恭敬干什么?我叫司宁。”
司宁挖了挖耳朵,司娘子听着像死娘子,霉气得很。
白渝芝微微一笑,不施粉黛的面容肌肤细腻,白净得似乎是天刚刚暗下来时出现的月亮,清雅淡然,美的不像凡人。
司宁虽然不喜欢她,但相比起大气温柔的傅子衿来说,她觉得白渝芝更美。
连大魏第一美人的都曾对她动心,足可见她身上的魅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司宁又看她顺眼了几分,不跟她啰嗦,掏出信封道:“郎君给你的。”
白渝芝看去,问:“这是什么?”
“一封信,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小世子写信给她?
那说明他不在外面?
他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了?
太好了。
白渝芝松了口气,依司宁说的拆开信。
【明日辰时,太子去靖嘉寺上香。你可求僧人超度祖母,与他偶遇。机会难得。】
白渝芝再一次深深震惊,魏初昀竟然真的帮她接近太子,这么快便替她想出了主意。
靖嘉寺建在皇城之外京都顺德街内,传闻专为达官贵族祈福,她吏部尚书之女的身份正好可以进入,太子若看见她举止得体孝心可嘉,定会对她有好感。
她甚至可以使上苦肉计,让太子救她怜惜她。
日后她便可以借着感恩的由头见他,继而创造出无数个相见的机会。
白渝芝何等聪明,只一眼便看到明日会发生的景象,甚至想到了日后她与太子会如何纠缠。
白渝芝抬眸,她欣喜若狂心跳如雷,却没有表现出异样。
柔柔一笑,她惊讶疑惑:“小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不出来吗?郎君想了一个下午,费了好大功夫劝动太子出门。写完信笑的合不拢嘴,对你真心喜欢得很呐。”
“是吗?”
白渝芝笑容微僵,从司宁的话中她听出来了,她以为荷花池的那番对话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不想司宁也知道。
作为小世子的贴身侍女,怎么会不知情。
这倒显得她做作了。
白渝芝整顿心神,调整了一下该有的情绪后道:“多谢小世子辛劳,为祖母尽孝是我该做的本分。只是……我从没有对太子殿下有非分之想,请司娘……你替我向小世子澄清。”
她还记得那不寒而栗的目光,阴沉沉的诡异神情。
出了尚书府,她必须时时小心,注意小世子的举动。
“好,雍州世子邀郎君相聚,明天他没时间见你。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小世子不去!?
白渝芝心头咯噔一下,却是满天花朵飘洒飞落,如垫在她足履之下,飘飘然欣喜过望。
“小世子对我情深意重,我定不会辜负他的好意。可我要提一件事。”
“你说。”
白渝芝仔细盯着司宁的表情,慢慢道:“小世子日后不必再废苦心,我和他的情意已让太子殿下知晓,我与太子殿下不可能相爱。”
“这句话,希望你原封不动告诉小世子。”
“好。”
太子有心爱的娘子,当然不会爱她,可是不爱不代表不能成亲生子。
她可真会说话。
司宁瞥了昏迷的白瑜书一眼。
白渝芝见状微微一惊,想解释什么,却见她跃上墙头忽的一下便消失在夜色里。
白渝芝大惊,她莫不是眼花了?
司宁怎么会……
房间灯影绰绰,冷风袭人。
白渝芝镇定心神,拢了拢素白衣裳,挽起长发,带了一件厚披风去往灵堂。
白瑜书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不能吹风,还是让他留在这儿吧。
白渝芝感叹。
照顾她的侍女很好说话,因明日才将行李彻底搬进来,方才便被她打发走了。
而善止院的其他人为祖母守灵,皆不在院中。
幸好白瑜书在今夜过来,不然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夜凉如水,街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司宁挑了个安静的位置翻进莱风雅院,魏初昀的寝屋亮着灯,但空无一人。
奇怪,这个时间,洪太医应当为魏初昀治疗才对。
……
敞亮的屋中烟雾缭绕,阶梯下边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蓄满了药水,颜色偏深。
水光浮动,随着坐在里头人的动作打起卷卷波浪,他身上洁白光滑,好似白瓷捏出来的人儿,水过之处了无痕迹。
案桌上的线香吐着微弱的云气点点倾塌。
魏初昀叫了几声洪太医,无人应答。
这药的味道难闻了些,浸泡过后身上不湿而不燥,蒸腾的热气游走全身上下,竟有点像下雨那日司宁抱着他的感觉。
确实很舒服。
他屈膝坐于阶梯之上,长发如扇叶一样铺散开,遮掩住了后边那线条优美的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