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角(三)
心里的暗潮退却,洛泱神色也逐渐平静,匆匆重拾铅华,起了床、出了门。
走在涌热的小道上,洛泱稍饰妆容,又改摇扇,耳坠两畔。
容珮凑上前,小声道:“贞淑截下了。”
洛泱点点头,也安心一件事情终于落定了。
“舒妃,情况如何?”洛泱问道。
“安太医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要在今晚动手?”
“今晚皇上要摆宴席,想来在此时动手,也会更方便些。记住,盯紧江与彬。”洛泱说。
“是。”
惢心独自藏在房里,手上摆弄着一个虎头帽。
容珮进来,看见神思恍惚的惢心,出于关心,开口问道:“是给孩子的?”
惢心点点头,“这帽子是有些旧了,但眼下,我也只有空摆弄这一只。”
“以后的时间就多了。”容珮真心劝告。
“是啊,我还有以后,我还得想着李玉才是。”惢心苦笑说。
“养心殿李玉也并非不想救你,江与彬再好也背叛了你啊。”容珮说这些,心底里也只是想为惢心和李玉的以后,赚个美满。
“我听主儿说过,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惢心背对着容珮、照着铜镜,镜里依稀,能看见惢心的憔悴。
“下了山,便没有困难,这种说法,只会骗得行人空欢喜而已……”说到这里,容珮也明白了惢心的彷徨,也便闭了嘴。
惢心也感到了气氛的凝滞,竟先开口:“主儿,对我很好,容珮你要照顾好主儿啊。”
容珮点点头,说:“我会照顾好娘娘的。其实,你把娘娘照顾得很好啊。”
“是嘛,那你说,我在主儿眼里算个忠仆吗?”
“嗯,不止忠仆,是情同姐妹,奴婢做到你这个份上,足矣、足矣。”
“那我的工作也算圆满结束了吧。”
“嗯,圆满。”容珮边说着,边走到惢心身后,用手绢拭去她的淡泪。
夜幕已至,星星也开始骚动了。
惢心乘在马上,与几名杀手刺客共同追向江与彬的马车。
风沙缭乱,刮掉了惢心的斗篷。于是,一个悔人的身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曝露在阴云之下。
看到了马车,听到了马叫,确认了方向。
一炷香后,马车上仅剩江与彬一人,车夫与另一位太医皆已断气。
江与彬蜷缩在角落,被人用刀抵着脑袋。
惢心不想露头,便走到马车左侧,将身子靠在车壁上。
“惢心,是惢心吗?”江与彬因为疼痛喘着粗气,低声呻吟着。
惢心有些诧异和为难,神色不堪地走到马车正前,向江与彬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在发抖,车壁,也在抖。”江与彬粗喘笑道。
“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
“不然,你来试试啊。”江与彬挑衅道。
“你们先去马车那里等我,待我处理了他,再回京城。”惢心向周围几人命令道。
他们乖巧退下。
惢心拿出一小瓶毒药,放在江与彬鼻前,说:“猜猜看,是什么毒?”
“砒,砒霜。”江与彬回。
“不愧是江太医,既如此,你也算死得明白了。”说完,惢心欲将药给江与彬喂下,只是,到了嘴前,手又颤抖了。
等了许久,江与彬都没有被喂下药,他吼道:“快点,快点杀了我啊!”
“你,你。” 惢心被吓到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杀我,因为恨意不够,还是动力不足?”江与彬不断用言语攻击着惢心,妄图激怒惢心。可惢心的手,却还一直停在半空。
终于,江与彬也忍不住了。
他大吼:“你不杀了我,你和李玉会一辈子存有隔阂的!”顿顿,又缓缓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惢心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求死的江与彬,感觉,又熟悉了起来。
江与彬一下又虚弱了,大口吐着鲜血。
惢心立刻扶住了江与彬,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渐渐虚弱,她很是痛苦。江与彬轻语:“如果,你不想杀我,那就不杀了,记住,我是死于刀伤的。”
江与彬还想摸摸惢心的脸颊,可,“最后一刻了,我很开心,你能以朋友的身份相送,我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不会想着逃避的。”
说完,他放在空中的手彻底掉了下来,惢心,也松了手,放下了江与彬的尸体。
回京途中,惢心哭了出来,是连同刚才一直憋着的泪水。她不想,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还爱他,只是,谁也不是对方肚里的蛔虫,知道与否,只有自己知道了。
另一边,宴席上,尽是阿谀奉承、寒酸捏醋的场面,偶有一二歌声,也是伴着刺耳的皇家丝竹。
容珮向洛泱传话:“惢心,已经回了京城,孩子死亡的事情,安太医也让皇上彻底相信了。”
“那就好,待明日,你便去向皇上禀了惢心回京凭吊故子一事。”洛泱向容珮说。
“是,只是今后,惢心可要辛苦了。”容珮有些同情道。
“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也便罢了,没那么多心酸苦楚的。”洛泱言。
“是,惢心一定会幸福的。”容珮也明了洛泱的意思,附和道。
“会的。”
正在此时,湖上传出一阵阵鼓声、琵琶声,原是一叶小舟,载着玫嫔与庆嫔。
皇上召了她们上岸。一上岸,玫嫔也就像拿了剧本,生硬地念起台词:“臣妾与妹妹多日不见皇上,倍感思念,还请皇上体谅臣妾二人擅自出宫之罪。”
皇上早就猜到玫嫔会如此言论,只是这样拙劣的演技,只会让皇上多生厌恶。
太后倒没有多说,只是看二人上了岸,便寻了由头,离开了。
一舟已去,一舟又来,炩嫔乘在小舟上,被铜镜映着,手拿一束红梅,搔首弄姿着。
皇上本就不喜玫嫔、庆嫔擅自多事,碰巧炩嫔来了,便想借炩嫔打压二人。
他唤了李玉,让他向炩嫔传旨:“晋炩嫔为炩妃,让她,快点上岸吧。”
纯贵妃倒是殷情,直接替炩妃谢恩:“皇上疼爱妹妹,臣妾也是欢喜啊。”
没头没脑的,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皇上也懒得理她,就让她一直跪在原地。
海兰此时又提了一句,“妃位啊,就像几枚铜板,赏了个叫花子,叫花子高兴,可不就不闹、听话了嘛。”
愉妃这句话,惹得众人轻笑,连皇上也不例外,一下子就让纯贵妃和炩妃尴尬、多余到极点。
炩妃也只是因为皇上不快,被许今晚侍寝而已。
回宫路上,洛泱海兰二人还在为这事发笑,三宝突然冲来,禀道:“惢心,服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