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角（二）

二人泛舟到了市集，是皇上所指的那一片，果然热闹、热闹。

白烟、青家，小雨窸窸窣窣地滋养着这片市集。皇上贪恋这片市集美景，不愿撑伞，只愿二人漫步在雨中。

人流，并没有因为小雨而散。相反，他们撑着伞，舒适惬意地沐浴在江南小雨里。

洛泱被雨打得有些冷了，但握着皇上的手是热的，她别无选择，只能依托这唯一的温暖。

忽然，皇上的步子快了些，愈加有甩开洛泱的阵势。洛泱费力跟着，步子有些打滑。这天气，洛泱又是个不喜疾走的性子，慢慢的，也就被落下了。

步子打慢，皇上兴奋地招手，示意洛泱过去。

洛泱颠颠儿的走过去，因为裙摆粘上泥泞，弄得她不舒服，步伐也就滑稽了些。

白烟一弯一弯，一盏灯火足可把这家小店撑得敞亮，摊铺老板也是一对夫妻，二人寒暄、叫卖，也不显得夜色醉人得恍惚。

皇上重拉上洛泱，像从前青樱弘历年少时，共挤在一家小店前，等着热乎乎的条头糕。只不过，是从前，那个只可添油加醋、不可回溯的过去。

“如懿啊。”皇上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灯火有些斜了，看走眼，也不那么奇怪。

皇上也欲解释、圆谎，洛泱却松开皇上捂热的那只手，轻堵住皇上的嘴:“不必解释，今晚的夜色太美了，臣妾，不忍心破坏。”

店铺夫妻二人，忙着打糕、磨豆沙，也没听清二人说了些什么。他们只依稀透过斜斜的灯光，望见洛泱陶醉的神色，轻笑。

“啊，洛泱，来尝尝这条头糕。”皇上也反应了过来，夹起条头糕喂进洛泱嘴里。

“凉的啊。”洛泱吃力笑笑，说。

“可能是被雨扑凉了，我，应该先尝尝的。”皇上也是紧张和不自然。

店铺老板连忙出来，又包了一袋新的条头糕，拿给皇上，说:“来，热乎的，我就不多收你们钱了。让你家娘子吃点热的，别凉了肚子。”

“知道了。”皇上的回答也显得仓促，但老板显然没有怪罪的意思。

皇上解开细绳，用筷子又喂给洛泱一块。她吃后笑笑，没有再接第二口。

“怎么，你不喜欢了吗？”皇上问。

“我又不是如懿，你怎么断定，我就会喜欢条头糕呢？”洛泱问。

“这……”皇上被问得哑口无言，的确，她不是如懿，也从未说过自己喜欢条头糕。

二人，离开店铺，又向前走去。

皇上因为条头糕之事被顶，心中不太愉悦，又因为李玉等人一直随侍在侧，就将气都撒到他们身上，赶了他们离开。

因为下雨，原来说书的地方也早早熄了灯，剩下的路，只能愈走愈黑暗。

终于，到了拱桥，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映在湖里，倒被雨滴掀起一道道褶子。

洛泱在前，是沐浴在冷清的月光里的，皇上稍靠后些，得到了，也只有拱桥的影子。

洛泱故意放慢了些速度，渐渐与皇上靠近，皇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洛泱离自己越来越近。

二人也终于交织，灯光月光交叠，一切都显得那么扑朔迷离，恍惚间，皇上又拉上了洛泱的手，洛泱也重新感到手心的温度。

喧喧闹闹半日，皇上洛泱回了宫。明月高悬，繁星倒也灿烂。

洛泱倒在床上，心田不静，她驻足现在的美好，也对将至的未来有彷徨、担忧。

就像刚喝了一壶好酒，洛泱的脸有些泛红，惢心端了药进来，说:“皇上兴致大发，倒带着主儿淋了雨，还着了风寒，这皇恩还真不能要。”

听着惢心的抱怨，洛泱也感觉身上一阵阵寒潮泛起，身子不大痛快。

容珮进屋，蹲在洛泱身边，道:“正如娘娘猜想的，嘉贵妃果然把贞淑打发出宫了。”

“命人截下了吗？”

“截下了。”

“那就好，看来嘉贵妃在这紫禁城是翻不出天了。”

“那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处置，玉氏健在，我们就还不能动嘉贵妃，知道再多，还是要装哑巴啊。”

洛泱有些丧气，明明已经抓住嘉贵妃的把柄，就是不能动她。因为玉氏会一直给嘉贵妃撑腰，若一个不好，牵制嘉贵妃的把柄都抛出去，那她还就真是大麻烦了。

洛泱喝完药，困劲也上来了，于是，她起身向床榻走去。

俯在榻上，洛泱感觉身子渐渐沉重，心里好像还泛着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