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情（下）
烛火升，烛火落。
烛火斑斑点点的，衬着烛光，洛泱修着新手绢。
“娘娘，听说炩贵人又去求见太后了。”菱枝换了洛泱的茶，一五一十禀告道。
“太后不会见她的。”洛泱接过茶杯，提起茶盖，浮走了水里的茶沫。
“是啊，炩贵人送的那藕粉桂花糖糕，可真是腻住了太后的心口啊。”
“皇上是不会送太后吃剩的糕点，即使送了，哼，太后也不会承认。”洛泱放下手里的杯子，“多可悲的皇家，多可悲的母子啊。”
“皇家颜面，谁也不可丢啊。”
“蒙古信件之事，太后未必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想，那糕点太后也是心虚吧，只是拿卫嬿婉发作罢了。”说着，洛泱又动起手里的针线。
“太后，还真是疼娘娘啊。”菱枝发出一个局中人的感慨。
“疼？蒙古之事是有利可争，太后才会参与，我于她不过是在皇后嫁女上，微薄贡献的棋子，以后也会是。”
“拘束着？感觉不像娘娘啊。”菱枝苦笑。
“要地位、权利，心就由不得自己了。”
第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红叶拖着晴光。
“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洛泱看着枫叶，鲜红的颜色，是活着的征兆，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这鲜红。
“娘娘生得赤诚，怎么会不鲜活呢。”一男子身着白衣而来，语调平缓道。
“安吉大师。”洛泱恭敬行礼。
“皇贵妃好。”安吉大师回礼。
“位子坐得高了，就会不适应吧。”安吉大师语气也是温柔。
“苦，也得做啊。”
“我以此手串为佑，落叶为誓，护娘娘爱归故土，情根交织。”
“谢，愿你的话，能像信里的一样，值得我嚼烂了吞进肚里品味。”洛泱接过手串，离开。
回宫后，就已经天黑了，灯掌起来了。
洛泱支开众人，看着桌上杂乱的信笺，想起这几日，互相往来的信件，眼里放着异彩。
洛泱走进这些信件，拆开一封，细品，盯着那个手串，“是他了。”洛泱放下手串，脸色微醺。
沉寂了许久，洛泱眼神还是离不开信上文字:“懿，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数十月如一日，洛泱也会扯些痛，扯些悲，写在信中，这信，已经成了洛泱的心灵寄托。
“菱枝。”
“哎，娘娘。”
“这手串，拿去摔了吧，别让人瞧着。”洛泱递过手串，有些不舍道。
“娘娘，那这些信？”
“留留吧。”
“哎。”菱枝轻叹一口气。
天渐渐沉了，又渐渐透亮，远方的天空白里夹着粉，粉里透着白。
洛泱才刚起床，嘉贵妃就带着皇上来了，洛泱还没有涂粉，两道浅浅的泪痕，就被皇上瞧了去。
“皇上，太早了吧，臣妾还没涂粉呢。”洛泱眼神里透着平静，语气平平。
“皇贵妃，你就别装样子博可怜了，我今日就是要揭发你与安吉大师私通。”嘉贵妃很是趾高气昂，平日的恭敬也都失了。
“嘉贵妃怀有身孕，还能安插人到本宫身边来，真是辛苦了。”放下篦子，洛泱瞪了嘉贵妃一眼。
嘉贵妃也没有退却，只是多了一分惊讶。
“皇上，昨日皇贵妃与安吉大师共处御花园，二人吟诗作对好不快活，臣妾还看见，安吉大师赠了一条手串于皇贵妃。不知，那手串可是二人定情信物。”
洛泱没有理嘉贵妃，而是看向皇上:“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没有说话，眼神里透着冷漠。
“因为不是如懿吗？”洛泱心想，心又一激。
“好了，皇贵妃可有何辩解？”
见皇上没有反应，洛泱也认了:“嘉贵妃，先不论你攀诬本宫，罪责如何，可你攀诬皇上妃嫔这一条，就罪该万死。你且找着，本宫等你，找到本宫的定情信物！”
说完，洛泱又坐下了，嘉贵妃显然被这气势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命下人搜宫。
皇上默不吭声，平日好大的威风都哑了，看着他们粗鲁地翻找，有些赏赐也都扔在地上，凌乱不堪。
“找到了！”一个小太监，端着一捧碎手串上来了，嘉贵妃得意，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若，真的是定情信物，我又为何摔碎，为何要让安吉大师，在大庭广众之下交给我呢？”洛泱只说这些，又接着描眉。
“皇上，您听她狡辩。”嘉贵妃把碎手串端到皇上面前，指着说，皇上没有反应，他已经忍不住了。
“好，皇贵妃狡诈，毁了这信物，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别的。”说完，嘉贵妃拍拍手，安吉大师来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嘉贵妃娘娘。”
嘉贵妃也是着急，皇上还没发话，就自顾自地让他起来:“大师，你跟本宫说，你与皇贵妃一直有信件来往，可是真的？”
洛泱听后，心念:“果然是他。”
“是，我的确与皇贵妃互通信件。”
“信件可否一观？”嘉贵妃明知故问。
“是。”安吉大师拿出信件，给嘉贵妃与皇上一观。
洛泱的回信上面，全是一些暧昧之词，安吉大师，则都是撩拨之语。
皇上脸色有些难看。
“安吉大师倒是从容。”洛泱看着大师说，“明知这信件有撩拨之语，还如此冷静。”
“是，出家人，做错了事，自是要坦坦荡荡。”安吉大师，装模作样道。
“不见得吧，本宫的确给你回信，可绝不是如此狂语，这些都是你自己加的吧。”洛泱随手拿起一张信件，指道“我每次写信，都是用黑墨打底，在上面盖上一层朱色，且看，全信上，只有这个安字，是如此，其它都是黑墨。”
皇上听到转机，也不顾太多，只喊:“来人，给我把这个满嘴胡话的人拖下去。”
“是因为愧疚吗，还是想保护我？”洛泱心里琢磨，脸上扮好了最后的朱唇。
“皇上，那信件也可以是皇贵妃故意如此，也好开脱。”嘉贵妃跪下来，狡辩道。
“嘉贵妃倒是提醒了本宫，本宫可以故意如此，安吉大师，也可以故意伪造，而他的同盟，就是你吧。”
“皇贵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信，每封最后都有一个‘皇上安？’可见是有密探，偷偷关心皇上近况。撇开这个，本宫回信上，其余内容，都是贞淑写得吧。因为，菱枝已经拦了贞淑的家书，上面字迹与本宫字迹如出一辙！”说罢，洛泱将信扔到了嘉贵妃眼前。
“不对，这信上怎么会有。皇贵妃，你好计谋啊！”嘉贵妃明白了真相，面目逐渐狰狞。
“综上所述，安吉大师是玉氏的细作，是你派来搞垮本宫的棋子。”洛泱，道。
“来人，把她拖下去！”皇上也明白了洛泱算计出的结局。实际，只有搞垮洛泱，是安吉大师的打算。
洛泱看着纸窗外，濒死的安吉大师，还是疼了心。
“娘娘，您是真的，喜欢他吧。”菱枝支开众人，小声道。
洛泱没有直接回答，邀邀头，甩下了几滴泪水:“本宫，这一生只想爱一个人，即使，他负了本宫，本宫也不想负了自己本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