疥疮
甬道上,丽心正在费力地安慰身边的嘉妃:“娘娘,您就别生气了。”
“气?本宫刚才的确是气着了,现在不了。”
丽心试探着问:“为何?”
嘉妃看看丽心,轻狂地笑道:“她是皇后,打了本宫就失了中宫气度,就算其他人不管,皇上也会替本宫惩戒皇后,这件事,终究是皇后理亏。”
“是了,皇上是心疼娘娘的。”丽心听后也喜笑颜开道。
视线转到了玫嫔宫内,一夜一夜的歌舞升平早就让她累得要死,手指在琵琶上拨动,琵琶弦上沾染了血沫,这是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日日歇斯底里的哀嚎。
一阵阵歌声后,玫嫔的嗓子也已经沙哑了,她问身边的宫女:“本宫这样一日日地舞,一日日地唱,皇上会记得吗?”
“会的,娘娘的失子之痛,皇上会知道的。”
“那,本宫再弹一曲。”
“好。”
“玫嫔,恐怕你是高估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
嘉妃走了进来,略有挑衅地说。
“嘉妃娘娘此话何意?”
嘉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换了种方式:“你这里日日笙歌,也就是为了缓解失子之痛亦或是引起皇上注意,不对吗?”
“是,那又如何。”
嘉妃占据了主动权,这让玫嫔很不舒服。
“我是说,与其指望皇上为你报这丧子之仇,不如自力更生啊。”
“我连凶手都不知道,又何谈报仇。”
“若我告诉你,你有能力复仇吗?”
“你先说说看啊。”
“那人,是皇后。”
玫嫔迟疑了一下,又说:“你别以为你随便编个谎,我就会信。”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我只再多说一句,阿箬是皇后的人。”
玫嫔又问:“你凭什么帮我?”
“皇后杀了我的狗,我恨她。”
“就因为这个?”
“我喜欢那只狗,就这样。”
玫嫔没了话,只是又拨起了琴弦,唱了一句:“爱到深处便生恨。”
抬起头,说:“我们总是能解读别人的人生,自己的呢?你没有比我好多少。”
嘉妃将指放在玫嫔的琴弦上,轻轻一勒,便断了。
嘉妃出了宫门,玫嫔又拿出一把琵琶,边弹边说:“哪有什么博同情,只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嘉妃,是自作聪明了,皇后没了,她不也就暴露了嘛。”玫嫔宫女在旁边说道。
“对啊,这后宫许许多多的事,我也就看清这一件罢了。”
“一件就好,一件就够。”她的宫女在旁边说。
“嗯。我不会像仪嫔一样,用命只为了一个孩子。”
当晚,是纯贵妃侍寝,在养心殿中她看到了从前慧贤皇贵妃身边的茉心。
第二日,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就在宫里传开了,皇上得了疥疮。
娴贵妃听闻此事,第一个跑去了养心殿。
正巧碰到了李玉,便询问:“李公公,皇上如何了?”
“回禀娘娘,太医说皇上这疥疮本就犯得凶猛,再加之皇上对疥虫过敏,荨麻疹更是起了一片。”
“本宫知道了,那除了本宫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除了皇后娘娘,其他人都没有来过。”
“皇后,罢了。”洛泱想问什么,可似乎又明白了
“只不过,皇上并不让皇后娘娘侍候。”
“好,本宫知道了,那本宫就先进去。”
“嗻。”
“皇上。”洛泱戴着一层后纱,疼惜地看向皇上,又看看浸了芦荟汁的水盆。
洛泱喃喃:“皇后也真是用心。”
说罢,她坐到了床边,用沾了水的方巾轻轻给皇上擦拭身体。
温热的水让皇上没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皇上醒来后,疲惫地看向洛泱,轻轻说:“朕这幅模样,吓着你了吧。”
“没有。”洛泱轻摇摇头,手上也没有停下。
“这水好舒服啊。”
“是,这水是皇后娘娘特意为皇上准备的。”
“是嘛。”皇上的脸色明显不快了。
洛泱也察觉了皇上的表情,说:“皇上擦完身子,就把晚膳用了吧,太医说了,这膳食一顿都不能少。”
“朕知道了,你让李玉告诉皇后,朕感念她的一片心意,贵妃之事也不打算追究了,让她安心回吧。”
“是。”
侍奉完皇上用膳,洛泱出门透气,看到皇后所居偏殿仍然灯火通明,那个翻书的人影,依稀映在纸窗上。
洛泱有些感慨,可也没有感情用事,让惢心找李玉把事办了。
回到自己的偏殿,洛泱有些失眠,饶有趣味地把玩着烛火。
惢心看穿了洛泱的心事,说:“皇后对皇上的真情,李玉把皇上的话对皇后说了,皇后也没有走。”
“嗯……”洛泱一只手拖着脸颊,若有所思地回答。
“可娘娘,您与皇后终究有过节。”
“不是本宫,是姐姐。”
惢心也明白了,叹气说:“的确,如懿的恩怨确不能攀扯上娘娘,娘娘想做什么便做吧。”
“谢谢你,理解本宫。”
惢心也笑笑,只是这笑,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些疲惫罢了。
第二日,皇后接替了娴贵妃,来照顾皇上的饮食起居,早早就接了热水,等皇上醒来,水就正好变温,再混了芦荟,就不会失了药性。
皇后轻轻扶皇上起来,擦手,喂饭,拿痰盂,事事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疏忽。
可皇上却像没有看见,皇后对他好,他就冷冷地受着,不曾夸奖、责骂过一句。只是偶尔,问一句:“娴贵妃的身子还没好吗?”
终于有一日,皇后忍不住了,绷了好几日的泪被皇上一句对娴贵妃的关心逼出来了,等到喂完皇上晚膳,皇后走到外面,掩面哭泣。
翌日晚起了些,皇上还要因为身上瘙痒对皇后发火。
又过了几日,皇上也宽和了些,对皇后态度好了些。
娴贵妃抱病待在房间里,对着铜镜描眉。
“娘娘,您虽然对皇上报了病,可您来养心殿终是为了侍奉皇上,一味躲懒也不太好吧。”
洛泱回:“皇后认真,把愉妃、纯贵妃等与她不亲近的都拦在门外,尤其是嘉妃,皇后以嘉妃有皇子为由,把她锁在了自己宫里。本宫躲在偏殿也不意味本宫不能做事,等把这件事料理了,本宫成全皇后的心意也到位了,到时就可重新侍奉皇上了。”
“是,可您之前还成全皇后对皇上的爱,怎如今又让李玉禀了太后呢?”
“一码归一码吧,本宫的心意也已经进到位了,也就不能放着皇后做的事不管了。”
“娘娘仁慈。”
“走吧。”
一轮轮的昼夜更替、日落日升,皇上的病也终于好了。
“嘉妃啊,这自皇上病好后,可就是皇后和娴贵妃陪伴了,咱们等可真像进了冷宫啊。”
“纯贵妃莫说这晦气话,您怀着身孕,皇后怎么舍得忘了您呢。”
“是嘛,本宫也就有福在能多生育些罢了。”
“是啊。”
这一日,皇上和皇后都起得很早,皇后坐在榻上,温柔地看着皇上说:“皇上陪了臣妾整整八日啊。”
“嗯,算一算,朕病时,你也侍奉了朕十九日,剩下的都是娴贵妃了。”
皇后愣愣,不知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皇后不知所措地眼神,皇上笑笑说:“朕不喜欢欠人人情,你侍奉了朕十九日,朕就召幸你十九日。”
皇后听了这话,倒也能理解着笑了:“臣妾原以为是皇上真的原谅了臣妾,原来皇上给臣妾的恩宠还要一日日算着来。”
皇上没有说话,起身更衣去了。
只留皇后独守榻上,泪,有些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