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羽落三千

陈翎羽躺在沉香木而造的大床上，睫毛颤动，双眸微张，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缓缓睁眼，白苏梦单手靠在床头正闭目养神。

“咳……咳咳……”陈翎羽干涩的喉咙发出了轻微的咳嗽声，白苏梦被惊动醒来。

“皇嫂……”陈翎羽试图坐起，白苏梦伸手搀扶，动作轻柔。

“我是……怎么回来的？”陈翎羽问道。

白苏梦平静地递给了陈翎羽一杯水，淡淡说道：“宫中侍卫将你接回来的，好生休息，我去瞧瞧你的药煎好了没。”

说着，白苏梦贴心地为陈翎羽掖了掖被角，站起来了身，缓缓向门外走去。

陈翎羽望着白苏梦的背影，眼神复杂，她莫名能感受到对方的心底，用冰冷去冻住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苏梦的拖地长裙手工精细，朴素的配色却不失华丽之感，一双明眸失了灵气，她冷漠的神情下却难掩温柔，她还是她，哪怕过境千帆，还是有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她的温柔如今只剩下些给亲近的人罢了。

走出宫殿，白苏梦正了正身，斜看了一眼门口的宫女们，语气冰冷地警告道：“有些不该说的若叫公主知道了，小心自己的小命。”

一旁的宫女跪了一地，纷纷应承。

白苏梦迈出了步子，头上的发饰随着步伐摆动，多了母仪天下的风韵，失了少女的懵懂。

七日后，承裕国六公主——陈翎羽远嫁西洲，京中无人不在津津乐道，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六公主的嫁妆多么地丰富贵重，婚服发饰多么地华丽隆重。

却都忘了京中另一件风月之事——李家一位公子染彩羽铺满了大街，羽落三千只为博美人一笑。

陈翎羽出嫁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陈肆同白苏梦并肩站着，陈肆心头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却也恋恋不舍地望着陈翎羽出嫁的马车，而白苏梦的目光却落在了城门角落的一个身影。

翩翩公子着白衣，风撩起他的青丝，他偷偷地目送着马车，不敢张扬，就连情绪都要极力隐忍着。

“公子，按照您的吩咐，今日三千片白羽都已经洒完了。”一名小厮轻手轻脚地走来，生怕惊了男子。

“没有惊动殿下吧。”李依裴音色有些沙哑，眼下的乌青更显得神色疲惫。

“是的。”小厮低着头回应。

李依裴闭上眼睛，暗自苦笑一声，“你去回禀娘娘吧，还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李氏一族。”

公主出嫁三日后，文知鹤以贸易冲突为由大军压境承裕，天启皇帝勃然大怒，斥责文知鹤狼子野心，勒令其停止军行，文知鹤却不为所动。

眼看着已入冬，白苏梦抱着暖炉，披着白绒厚袍，瘦弱的身影直立在御花园内，呆呆地望着红墙外的天，身后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打着伞。

鹅毛大雪从天而下，墙头、地砖、亭子……都裹上了银装，自从下了雪后，白苏梦出门地更加频繁了，一赏雪就是一日。

陈肆一身明黄色绒袍，腰间的黄带子上别着折扇，黑色的靴子上镶着白玉，一张模糊了男女的妖孽脸带着独有的柔情，大步朝着人儿走来。

“可冷？”陈肆从怀中拿出了新的手炉替换掉了白苏梦手炉，触及白苏梦的手时冰凉地不 免皱起眉头，“手怎么这样冰，可受寒了？”

白苏梦抬眼看向陈肆关切的脸，微微摇头，不知不觉她手中的手炉竟已没了温度，自己也浑然不知。

陈肆的手抬起在白苏梦的面前晃了晃，随后一个响指，一朵鲜艳的花就出现在了白苏梦的面前，白苏梦嘴角扯动，陈肆不知从哪学来的小杂耍总是以此来逗她开心。

陈肆将手中的花轻轻地插进白苏梦的发丝间，又仔细端详了良久，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母子啊真是一样的性情，看到这种有趣的小玩意都会乐。”陈肆笑意堆满了满脸，眼下隐约的乌青一笑反而明显了起来。

雪渐渐停了，冬日暖阳悄悄试图拨开云雾。

“阿梦……”陈肆轻唤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白苏梦片刻，他的甜情蜜意都快从眼中溢出来了。

“我马上准备御驾亲征了。”陈肆的话使白苏梦的神情一愣，还是因她刀刃相见了吗？

陈肆瞧着白苏梦出神，爽朗一笑，想要伸手捏她的脸，又不知如何下手，干脆把手背在了身后，“就算无你，我们两兄弟也该来次了断，既生瑜何生亮啊。”

白苏梦知道这是陈肆宽慰她的话，低垂着睫毛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陈肆轻舔嘴唇，原本还干涩的双唇一下子又水嫩诱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白苏梦的唇上，他上前一步，身上好闻的香味朝着白苏梦扑面而来。

白苏梦只感觉额间落下一吻，如同一潭死水的心突然有了波动。

陈肆转身离开，冬日暖阳照射在他的背上，白苏梦伸手抓住了陈肆的袖角，陈肆一愣茫然地回头。

“等你平安回来。”白苏梦最后从嘴中只吐出了六个字，在陈肆心中已胜过了千言万语，使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