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所谓兄妹
而后我竟真真唤出了好些冰糖,放入口中只觉甜得很,是以我便爱上了这些物事,一爱就是好些年。
那枚玉佩我至今仍旧小心地放在匣子里。
但是时过境迁,岁月流年匆匆划过,凡尘一过就是三四年。
那位绝色之姿的泠卿君却再没有出现,当初林中初见,他踏月前来,恍若天地间最耀眼尊贵的神祇,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罢了,朝生暮死,在神仙们的眼中好似蝼蚁一般。
彼时泠卿君归去前,还对我说了一句话,禅机味浓浓,却令我觉得很熟悉,乃是:
萧泠卿:我晓得你已不记得了,但,我却还是想再告诉你一遍,
萧泠卿:我不悔,当初不悔,眼下不悔,永生亦不悔,不管重来多少次,我仍旧希冀能遇到你……
马踏青郊弹指间,你是谁的春闺梦里人?
是否在缥缈的前生,我真的和泠卿君有某种奇妙的缘分?
前生今世,我又是谁的心尖人;前世今生,谁又是我的真爱人?
罢了罢了,活了十五年,往事一追忆起来就没个头,我及时地打住了回忆的阵仗。
之后,母妃又拉着我追忆了好些我幼时的傻事,在听得南宫娘娘说要带我去归去来兮拜访拜访二哥哥时,母妃她方意犹未尽地止住话题。
她偏头想了想,忽然命阿锦将榻边那件绒绒大氅一鼓作气地裹我身上。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抓起现身上这团大毛团儿甚厚甚暖的领子给母妃看,哀声恳求道:
苏灵姿:不必了不必了,阿锦姐已给慧菩披了层颇厚实颇暖和的大氅子,再加一件委实没有必要。
苏灵姿:虽则这厢房里和暖无比,然,到了外边儿,却是十分的寒风刺骨啊。
苏灵姿:慧菩自小怕热不怕冷,但母妃您体质柔弱,着了风就不好啦,是以,这大氅,母妃还是自个儿披着罢!
为了证明本公主的言语真实性,我特特将厚厚的袖子挽起来,专程给母妃露出红润润的手臂。
意为她女儿我,千真万确,万确千真,无须再添衣了,再添,我就要英年早逝——被裹死了!
孰料母妃一听却不乐意了,她吊起双温润如水的杏子眼,训道:
李瑢染:灵姿,你这推来辞去的,可是像什么话?
李瑢染:小姑娘家家的,你自个儿觉得不冷无需添衣便是对的么?
李瑢染:唔,无用管她,阿锦啊,你且快快给她披上。
闻言,阿锦憋着笑道:
阿锦:谨遵娘娘之令,伽南,勿动。
然即很是凶神恶煞地抖开那件极其肥厚的毛团儿。
见状,我垂死挣扎道:
苏灵姿:母妃母妃,若慧菩穿走了这件,那您片刻后回宫时该怎么办,该披甚么御寒,被冻着了该如何是好?
母妃轻轻蹙眉,瞪我道:
李瑢染:灵姿身子娇弱,你才是真真需要这件衣裳者,莫要贫嘴,阿锦,穿!
唉,唉,唉,民间有诗云的好,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然而,母妃赐给我的这份春晖也太过于沉重了,我年纪轻轻的,着实有些承受不起。
最终的最终,天真可爱、单纯和善的本公主我,还是没能抵抗过阿锦,还是不愿令母妃的一腔好意向东流,遂,别别扭扭地套上了那件大毛团。
唔,实践出真知,只有试过了才晓得,两件大毛团彼此依偎,委实是,诚然是,忒厚了,忒闷了,忒憋屈了。
没等我开口抗议,又闻南宫娘娘补刀道:
南宫无愿:昔日本宫只在端阳节时,看宫中厨子做过个大饱满的白米巨粽,不成想在这等隆冬时节,竟也能一睹白米巨粽的妙颜。
南宫无愿:灵姿这模样,着实像极了那米粽子呢。
我心尖儿一抽,干笑道:
苏灵姿:其实罢,慧菩觉得米粽子亦十分可爱水灵。
苏灵姿:自个儿改改装并无甚大碍,重要的是,这上面乃母妃一番心意,做女儿的嘛,本就应承了这份心意。
咳,我又自觉无比地在心里补上后半句话,
苏灵姿:纵然这世间有一种心意,名唤作你母妃觉得你需要心意!
李瑢染:对了,南宫姐姐说要带着灵姿去归去来兮拜访诗介?
南宫无愿:是啊,本宫诚然有此意,不知瑢染妹妹可允否?
李瑢染:哪里的话,妹妹自然是允的。
出太医署时,我又见着了云生小童,他清俊的小脸上还有些可疑的红痕,然终究不再显得别扭怪异。
为表礼节,我艰难地作出一副和善样子,上前与云生小童告了别,随即和南宫娘娘一道,杀往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是个有故事的宫殿。
前朝林垚帝时,林垚帝为其盛宠皇妃刘氏建造了归去来兮,明玉为瓦,金银作檐,其豪华,其奢侈,天下再无宫室能出其右。


故此,自林垚帝至翼腾帝,每一位能住入归去来兮的妃子,定然都是深得圣眷的女人,而这种无皇后之尊号却有皇后之享受的妃子,亦是当朝皇后最大的劲敌。
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中尔虞我诈,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途中,南宫娘娘戏说道:
南宫无愿:多日不见,不知灵姿可还认得你二哥哥否?
咦,怎么这句话这么熟悉,是不是方才便问过?
我艰难地缓了口气,勉力回答道:
苏灵姿:二哥哥容貌俊极,气质出众,慧菩如何会不认得?唔……
语毕,我又进入下一轮的换气儿中。
见状,南宫娘娘笑道:
南宫无愿:那便好,那便好。对了,灵姿如若嫌弃这毛团儿憋闷,大可解下它来,本宫定不会知与瑢染妹妹,只怕将灵姿给勒坏了。
我咳了一声,已是自觉无比地抬手去解开领间系带:
苏灵姿:……慧菩认为,南宫娘娘所言甚是有理。
少顷,我便去掉了那件大毛团的束缚,整个人都舒服很多,本公主走得虎虎生风,利落得很。
片刻后,便立在了归去来兮宫前,门子一看南宫娘娘,二看我,随即高高叫道:
通报官员:娘娘回宫,携慧菩五公主来访——
霎时间,归去来兮全员出动,簇拥着抹浓翠欲滴的碧绿色长条款款行来,只消一会儿,那位通体上下翠绿欲滴的领头人便移到了南宫娘娘并我面前。
往近了看,才觉这厮竟生了张俊得不逊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叫得上名来的美男子的面皮,肌肤如上好白玉般年轻无暇,此等风姿,此等容华,定然是我二哥哥苏诗介没错了。

苏诗介:儿臣给母妃请安。
嘿,我果然聪明。
嗬,多日不见,二哥哥这声音倒愈加低沉醉人了,兴许再过个几年,就能媲美乐司中那群男乐师了呢。
但见南宫娘娘笑靥如花,温和地对二哥哥道:
南宫无愿:我儿免礼,你素来喜欢念叨五妹妹不来看你,此番母妃却将灵姿给带了过来,教你们好好叙叙兄妹之情,我儿可欢喜?
闻言,我估摸着自己应该行个礼数,是以温婉欠身道:
苏灵姿:皇妹慧菩,拜见二哥哥。
谁知二哥哥竟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挑了双狭长凤眼盯我一会儿,也不晓得心里是怎样一番翻江倒海,默了默,忽啧啧调侃道:
苏诗介:母妃没说错吧,这位身板如此圆润的妹妹是灵姿?
苏诗介:啧,多日不见,灵姿妹妹怎的圆润成了这副样子,哎,为何还披着件如此厚重的大氅?
苏诗介:莫非眼下的风已冷成了这种地步?还有妹妹这张脸,真真失了小时候那股灵动娇俏之气,罢罢罢,
苏诗介:委实应了那句俗话‘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我以前就晓得二哥哥生了张毒嘴,不成想时过境迁,他这毒舌功夫又增长不少呢!
我一下子炸了毛,千言万语,一下子不知从何处反驳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