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洗尘宴摆在司药神君府上,玉清池左右无事,索性等神文殿闭了,和文曲神君一同过去。

入场玉清池嘴角就抽了两下,这哪是洗尘,分明成了百神宴!

摇光神君见了玉清池远远招手,玉清池咬着牙齿笑道:“摇光神君,过来说话。”

摇光神君人也不傻,看出玉清池脸色不对,端起杯子跟开阳碰酒,道:“喝着呢,喝着呢……”

玉清池正想把摇光揪过来好好说说,肩上一沉,转头就见了去了临渊殿未见着的重婴上神。

重婴上神头戴金玉冠,身着墨色长袍,黑襟红底,眉间一点朱痣,如芒如日,灼灼耀目,只是面色极白,更显得那颗痣如淬血一般红。

重婴上神右手搭在玉清池肩上,微微倾身,玉清池微觉出几分压迫。

重婴上神道:“你找我?”

玉清池挑了一下眉,冷冷地笑:“是啊,我可是有许多话,想同您说。”

重婴上神揉揉眉心,道:“说归说,但今日好日子,可不准生气。”

重婴上神身材高大,扣住玉清池肩膀,玉清池拧起眉头,微微侧肩,不动声色想要脱身,肩上一疼,却被扣得更紧,重婴上神环着玉清池走上神阶。

玉清池心下猛跳。

逍遥殿中有二十神阶,上有神台,三桌六座。

阶上尊,阶下客,神族极重神品,除主神首和其道侣,旁人不得沾碰。玉清池刚从神文殿出来,知道自己不过飞升了个二阶小神,他没有资格坐在那里,于理不合。

重婴抓住玉清池,走到殿中主位,按着他坐下,自己坐在一边。

玉清池心头一嗡,剧烈头疼,这位置,该坐的是重婴的道侣。

重婴上神道:“今日,你是主角。”

众神面面相觑。

这解释合理,众神和玉清池关系也都不错,又早听说重婴上神同清池神君交好,重婴上神都不在意,旁人更无需计较。

四下嘈杂,有人过来敬酒,玉清池都一一陪了,待周围注意都不在眼前,重婴上神才抬起酒杯,道了声:“恭喜。”

玉清池嘴唇贴着杯盏,道:“谢谢。”

重婴盯着玉清池被酒水润湿的嘴唇,道“你想问我什么?”

玉清池道:“重婴上神,我记得,当日我只是请你抽出智根,暂为封印,待到合适之时,再碎开封印,归还于我。”玉清池慢慢抬起眼睛:“我好像并未请你抽出我的情魄吧?”

重婴上神道:“当日,你要我帮你,说的是,保你飞升。”

玉清池道:“所以?”

重婴上神道:“有一句话,不知清池神君,听没没听过。”

玉清池道:“嗯?”

重婴上神道:“色令智昏。”

玉清池一怔。

重婴嘴角噙笑,道:“你求得是飞升,我便保你飞升,拔了你的智根,却不拔情魄,你一样,会动凡心。”

玉清池冷冷抬眼。

重婴道:“他们做了个同你少年时一模一样的梦境,我记得,你在人界的师父也叫开元?”

玉清池道:“神君记性很好。”

重婴上神承了夸奖,继续道:“他们二人皆是吃了回魂丹,旧情旧景,以此催之,会尽快恢复神识。可你不同,你置身其中,会重蹈覆辙……”

玉清池打断他,道:“不会。”

重婴道:“嗯?”

玉清池道:“我下界前,给自己埋下了情蛊,所以,我只要见到她,就十分亲近。同样的错,我不会犯第二次。”

重婴上神满脸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我可不知道……”

……

台上清池神君同重婴上神二人谈笑共饮,气氛看似十分融洽。

台下摇晃指着他们两个,同文曲道:“你瞧他们聊的多好,不如一起过去,凑凑?”

文曲神君磕着瓜子,道:“那两只滑得抹油的老狐狸,还不把你骗成傻子?”

摇光道:“啊?”

文曲转头,瞧见司药神君在同人讲在下界那些稀罕事,招手道:“傻子……呸,司药神君……来来来,过来这边,同我们说说,我也想听……”

……

殿中酒气上来。

“您不知道?”玉清池冷眼瞧着他装,弯起眼睛,咬着牙齿,冷声道:“那您安排下界,拿着玺印,为我守着魂魄之人,他做了什么,上神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重婴上神眉毛一挑,恬不知耻道:“啊?你说九婴,那是我一个亲信,他做了什么?我瞧见你飞升那日,不是解了封印,将你的神魂归还于你了?”

重婴上神靠近了些:“他还做了其他多余的事么?”

清池神君:“……”

重婴上神笑着看他,须臾,玉清池忽然笑了:“没做什么。”

“若有机会,请上神务必让我亲自好好感谢他。”

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重婴上神捏玉清池的嘴角,往上面提,道:“ 如此好的日子,还笑的这么不走心。”

玉清池拍开他的手,恭敬道:“上神自重。”

重婴贵为三神首,入主临渊殿,执权武,掌轮回,有些面子玉清池还是要给,哪怕他心中恼火,面前也不动声色。

他如今位高权重,二人飞升前虽有些许情分,却仍不可造次,玉清池明白。

重婴看着玉清池,忽道:“如此客气,我倒不习惯了。”

玉清池颔首:“本该如此。”

气氛太好,下头打过一轮,又有熟识的上来,端了杯酒,道:“许久不见,清池神君。”

玉清池酒量不好,这次答应赴宴,实属心情不好,想要大醉一场,恣意放肆,反正就摇光开阳几个人,不怕丢人。

哪知摇光神君,搞得人尽皆知。

玉清池喝了一杯,又有人过来,还要再敬,玉清池起杯,却被重婴拦了,道:“他酒量不好,若是醉了,实在难看,你若真想喝酒,那我陪你。”

重婴上神帮忙挡了两杯,下头也开了盅,气氛倒也还好。

今日酒烈,玉清池喝了几杯,人正微醺,面上带了几分薄红,下头摇光硬要同文曲斗诗,输得灰头土脸,还梗着脖子不肯认。

玉清池看得有趣,含着杯沿轻笑,耳边忽闻一句:“开心么?”

玉清池抿了口酒,道:“开心。”

“是我们没来开心,还是坐在重婴上神身边开心?”

“……”

玉清池手上突然一抖,抬头看到凌渊的脸。

无人瞧见他是何时进来的,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穿过殿中众神,面无表情的坐上神台。

那日宴上飞升,这是玉清池,第一次见到凌渊。

霎时,玉清池退了一步,他忘了身后有人,等腰上一紧,被人环住,这才想起,他旁边是重婴。

玉清池贴在重婴胸前,他面无表情,心跳又急又沉,是并非正常的震颤,重婴低声道:“放心,这是神界,他不敢乱来。”

玉清池坐直了,脸色发白,道:“嗯。”

凌渊看了眼重婴的手,眼神更冷,却没什么表情。此时,阶下众神才见这位喜怒无常的上神不请自来,更不知何时上了神台。

门前又有人高宣:“九荒殿承华神君到,铃兰神君到。”

话音刚落,逍遥殿中乱起来了。

众人脸色多少有些不对,文曲神君手肘重重杠了摇光一把,低声道:“你有毛病,怎么把他们也弄来了?”

摇光神君直呼冤枉:“我哪请了,谁知道他们怎么来的!”

文曲道:“你可是惹了大麻烦!”

摇光抓耳挠腮:“这……你放心,这么多人在,应该不能如何……”

文曲神君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铃兰一到殿中,便挽了承华手臂,笑盈盈道:“司药神君可不地道,今日如此热闹,也不请我们来。”

司药神君哪会应付这种场面,当即道:“今日摆酒,是为给清池洗尘,诸多事宜,是摇光神君安排。”

摇光神君:“噗!咳咳……”

巨锅砸到头上,摇光一口酒噎在喉底,险些呛死,连忙解释:“忘了忘了,并非有意,实在抱歉……”

铃兰抬头见玉清池坐在重婴上神旁边,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就听文曲神君道:“二位上神,请先入座。”

话堵在嘴里,铃兰憋的难受,又不好驳文曲的面子,只能皮笑肉不笑,同承华一起坐下。

九荒殿两位主神,主灾煞,掌邪祸瘟病,性子狠厉,如同场阴风。

众神吃酒兴致消了大半,殿中一时静得厉害,一个两个都喝着酒,眼神往神台上瞟。

气氛尴尬又压迫。

一妻一器,今日怕是不好收场了。

果不其然,这刚坐下,便听承华神君抬起眼皮,冷冷地道:“回来。”

神界九十其礼,承华神君开口随意,如此二字,不说名,不唤姓,如同叫只狗。

台上阶下,无人应声。

承华神君看向玉清池,道:“叫你过来,听不到么。”

重婴神君眉峰一蹙,手上一凉,玉清池在桌下拍了重婴手臂,把他这口气按住。

玉清池抬头,看向承华,笑道:“方才……承华神君可是叫我?”

四目相对,玉清池心中一抖,他从未见过承华如此阴翳。

果真……是情蛊“解了”。

承华道:“不然呢?”

玉清池面不改色:“承华神君不说名字,我怎知道是说我?”

“呵呵……”铃兰在旁边嗤笑,道:“不过炉鼎而已,也配顶嘴?”

此话一出,满坐寂然。

炉鼎之身,确实淫靡低贱。

天界众神大多以人身修炼,炉鼎之器,只为聚灵补采,飞升之际,炉鼎没了用处,留在人界又留人口舌,索性就都杀了。

以炉鼎之身入神界,放眼整个神寮,也只一个玉清池。

摇光神君忍不住了,怒道:“铃兰君怕是还不知道,清池神君已经飞升了吧。”

铃兰不屑道:“一日是鼎,终身贱籍。”

这话实在难听,神台下几个同玉清池交好的神君皆变了脸色,摇光张嘴忍不住要反驳,却听重婴上神先开了口:“在场众神,有不避斧钺,赤胆忠心的将军;有枯骨生肉,悬壶济世的神医……”

重婴上神嘴角噙笑,看向铃兰两侧:“更有……靠屠城杀煞飞升的暴君。”

承华看向重婴,眼神极冷。

重婴上神捏了杯盏,挑眉道:“说到底,人界之事皆是过往,谁又比谁高贵呢?”

摇光阴阳怪气补了句:“是啊,总比那些给他一万年都突破不了的庸才,要好许多吧?”

铃兰气白了脸,他说不过摇光,扭头看凌渊。

铃兰长得很好,虽不及玉清池明艳,却也是楚楚可怜,委屈起来,瞧得人心里发软。

凌渊拉住铃兰发抖的手,冷眼看到台下,道:“摇光神君真会说话。”

摇光神君脖子一凉,缩到文曲身后去了。

如此一闹,气氛毁了大半。

玉清池举起酒杯,对两位主神恭敬道:“多谢二位主神栽培。”

“但如今清池已经飞升,更与二位神君断籍断契,坐在您那确实不合规矩……”

承华道:“坐在那里,合规矩么?”

铃兰嗤笑:“清池神君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吧?”

这话实在刻薄,连文曲都头冒青筋,以为玉清池定要回怼,谁知玉清池只是笑笑,起身道:“那我就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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