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扶苏之死
“是吗··”扶苏转身时,嘴角已是一片凄然,背对了,声色依旧愉悦,“你等着,马上就
拿来。”
她离开时,身后始终落了一抹视线。过了转角,她无声地靠在了墙壁上。一时有
些无力。
刚才,他是在怀疑她。
是的,怀疑她。虽然只是这样罢了。扶苏的眼睫微微垂了,落在酒壶上悄然一顿。呵,不过,他的怀疑并没有错。
她只不过是觉得——好累。只是累了而已。她从怀中取出了药瓶。
只需要一点,就足以取人的性命。
扶苏的神色沉静下时有一时的苍凉。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她。蓬莱楼的人、玄墨、白言、流庭,还有——她自己。都只是在等最后一次的抉择。她知道最近白言在接受的是怎样的治疗,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这样痛苦地承受着只是为了可以站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有自己的选择。
房间中的身影,只是突然有些无力地重重倒下。流庭掩了掩自己的眼,是无尽的疲惫。曾经以为,这个女人会和以前的不同。原来这样千方百计的接近,也不过只是为了对诺闻报仇?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别人布局中的一个棋子,何等的好笑。
他竟然会在听到白言那样说的时候,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然后他听到那个女子说——她会好好考虑的。
呵,好好考虑如何杀了他···
曾经有个深爱的女子,就是这样在他的面前拔出匕首一刀刀地刺向他的身子。经历过了一次,那么再来一次,也总算是麻木了罢了。
一次次地经历,总是会叫人习惯的吧··他的呼吸突然有几分的急促,强忍了,慢慢地压制了下去。他的眼中是一片的黯黑。或许,他本就不该再尝试去相信任何的女人。尝试后,又一次背叛,然后继续无止尽的重复和轮回。只不过是世间的一个梦魇。
呵,女人都是这样的。
他闭上了眸,盖去了无尽的挣扎。这一次,他不会再像当年那样任人摆布了。既然她要杀他,那么——就让他先杀了她吧。风中仿佛带着一层寒意,全身冰凉。从额,到眼,到唇,到身体,到四肢,他只感觉到无尽的冰冷。或许他只是一时的淡忘了,忘记自己从未走出过那片的冰寒。“怎么又躺下了?”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睁开眼时依旧是一片的温润:“回来了?”他淡淡地看着扶苏将盛好的酒盏放到桌上,眸间一片空蒙。突然有
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突如其来的温度让他不由
地一愣。
“烧应该退了吧?”扶苏略一感受他的温度,顾自喃喃,“其实似乎还是不要喝酒比较
好。”“拿来吧。我嗜酒如命,你知道的。”流庭
的声音同样淡淡的。
扶苏看了他一眼,取了酒杯替他倒了一杯。悄无声息地,指尖在酒杯中轻轻一染。流庭的眼
不易觉察地微微一眯。
扶苏将酒杯递予流庭,自己又倒上了一杯。缓然地举起,她的唇微微一抿:“那就先敬上一
杯吧。”
流庭拿着酒杯,只是凝了眸并不说话。如果他当即饮下,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扶苏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凄然一笑,将自己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罢了,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梦碎了,也当是曲终人散之时了。她安然地抬眸,看着流庭将酒杯冷冷地掷到一边。她嘴角微微一勾:“流庭公子,你醉了。”“你真的想杀我?”流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一瞬不动地看着她的眸。
“是··那又怎么样呢?”扶苏轻笑,百种风清却都只如同飘零的柳絮般翩飞落寞。眼前的人影一闪,她感觉到颈间一片冰凉,但是她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你是想要杀我么?”“女人永远只是女人。”流庭的眸下仿佛藏了万千狂澜,握了匕首的手却顿在那里,迟疑着
始终没有落下。这一瞬间,在女子这样黯然的凝视下,仿佛心中有什么不安的情感瞬间涌起。那个身躯突然一软,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颤下流庭下意识地松开了匕首,回神间已经将她拥在了怀中。那个身体格外的冰冷。扶苏的视线微微迷散,却是缓缓地抬头看着他,清
泠泠的眼中是一抹死寂的暗色。
怀里的这个娇躯,就这样没了气息。流庭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都失去了知觉。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明明希望着她去死,但这一刻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的视线落向了刚才自己丢开的杯盏上,酒液溅开了一地,依旧清澈。他
的酒中没有毒。
“你就这么憎恨女人吗?”她微微笑起,嘴角忽然溢出一抹朱红,“那么,我就做你一生
里,最恨的女子··.”
是的。做不了他所信任的,他所爱的,那么就做他最憎恨的,要他记住她一生。她是扶苏,始终是蓬莱楼的扶苏。
“不——!”—
闭眸的瞬间,她仿佛听到这样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但是神智已经瞬间散去了。她的嘴角一扬,依旧是那样低淡的弧度,似乎满足。怀里的这个娇躯,就这样没了气息。流庭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都失去了知觉。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明明希望着她去死,但这一刻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的视线落向了刚才自己丢开的杯盏上,酒液溅开了一地,依旧清澈。他
的酒中没有毒。
流庭突然明白了过来。
如果他刚才没有迟疑地喝下,那么扶苏也不会喝下那杯毒酒。
她只是给了他最后一个考验的机会,是他自己亲手将它捏碎了。
“看来这里已经结束了。”玄墨站在门外,神情淡漠地看着扶苏冰冷的身体,神色无丝毫变化。早在她向他要毒药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会做的是这样的事。看来她是真的累了,所以想回去蓬莱楼。
“毒药是你给的吧。”流庭的声音微微有些
颤抖,“给我解药。”
玄墨摊了摊手:“帮不了你,这个药连我自
己都没有毒药。”
“是么。”
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玄墨稍稍有些惊奇,却见流庭默然地将扶苏拦腰抱起。他的发线垂落,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然后,他一点一点
地同玄墨擦肩而过。
“你救不了的话··我来救···”极轻的话,却是这样虚无缥缈地让人不由心下凄凉。玄墨一时恍惚,却见流庭已经如风一般地飘
了过去。
流庭抱地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怀中的人只是睡去了,仿佛这个女子还会在睡梦中朦胧地醒来,然后向他微微一笑,仿佛···他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他宁可只是经历了一场玩笑。这是一个梦吧··那么,就快点让梦醒来。身子仿佛不听使唤地开始颤抖。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坠落,落在女子同样渐渐冰冷的肌肤上,
通体的晶莹。
是的,她让他永远地记住她了,她成功了。是的,他或许其实根本下不了手杀她,他承
认。
是的,他根本不愿意她死!
神医家有着一个让人永远保持生时容貌的方法。就算是无药可解的毒,他也不会让她就这样
离开。
即使是用他的血!
山脚的一座破木屋。流庭抱了扶苏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不容许任何人的靠近,只有里面一日日越发浓重的酒味。
“扶苏,扶苏,你真的不看看下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么?”“别烦我。”摆手摆手。
“扶苏,你不想看看流庭在你死后变成了什
么样子?”
“说了不要再烦我··”摆手摆手。“扶苏,你难道就不关心白言的境况?”“有玄墨在,能有什么事。”漠然的语调。
“扶苏,泊尘带领的孟军又攻陷了几个卫国的几个城池,你是不是该叫他收手?”“关我什么事。”有些不耐烦。“扶苏,你就真不管卫国的事了么?”“回都回来了,哪有那么多事可以管的。”不以
为然。
“扶苏,你就真的狠心看着流庭那个样子?”
“...”
“扶苏,你就不去水镜面前看一看?”
..”
“流庭和白言,这两个男人对你可真是··”
..”
一日日地过去,总有蓬莱中人在她的耳边细语。扶苏闭着眼,始终不愿意再看水镜一眼。好疲惫,好厌倦,心上总是仿佛压着什么。为什么呢,回到蓬莱了,为什么她依旧这样的不安呢··
外面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个日夜,似乎有几个月了吧。但是她好累,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去揣摩,什么都不愿去知道。
知道了,恐怕只会让自己更加地疲倦的吧···就让她保持这个样子吧,保持这个样子就好。扶苏闭着眼,感觉日日夜夜间一点点地消逝去了时光。情劫。这就是她的情劫。保护流庭时用的仙力还没有恢复,她是真的觉得很是疲倦··
“你准备懒散到什么时候?”玄墨戏谑的语调突然刺入了耳中,扶苏霍然睁眼,几分惊诧道:“你怎么回来了?白言呢?”
“这个··我想你还是去看看水镜的比较好··”玄墨撇了眼大厅,欲言又止。
扶苏微微睁了睁眼,眼里的雾气终于稍稍淡了几分。她懒懒地抬步走到了水镜前。里面的影响如漩涡般席卷入她的眼中。眼睫微微垂下,仿佛有什么刹那袭遍全身。
“泊尘这次做得有些过火了,我们需要有个人去和他一起收拾残局。”离落微微带笑的话语传过耳边,轻轻地一顿,“那么扶苏,你愿意么?”
蓬莱楼中突然起了一片的风,席卷地翻飞。扶苏的依旧微微飘荡,是有视线始终落在了水镜之上。
离开了的那些时日里,她竟然不知道他们成了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