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溪旁见青青3
那日后太子就忙了起来,早出晚归,我睡的又死,常常是不知道他回没回来。跟小夏两个人好像又回到刚成婚之后的日子,百无聊赖,懒散的很。
这一天我吃饭时,叫小夏跟太子府里另一个侍奉我的贴身丫鬟翠羽和管家王婆跟我一起吃,除了小夏这个脸皮厚的,另外两个人百般推辞。叫我生按在凳子上,两个人一副惶恐的样子,推辞了几次见我誓不罢休就只好坐下陪我一起。吃的到一半的时候听见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连声的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妃不好了
王婆面有怒色,“老奴管教不严,净叫下人口无遮拦冒冒失失,殿下勿气,我去查看是哪个不懂事的”
“没事没事,这等小事,我是不在意的,叫他进来吧,我听听有什么事”,我对下人的管束一向松散,为此太子还说了我几次,说我愈发放纵的他们没大没小。
王婆把人领进来,我一看竟是我家府上的小厮。
“小强,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夫人生病了,昨夜说想您喝了好些酒,醉醺醺的倒在外头睡着了,今日里高烧不退一边嘴里念叨着想您,老爷今日也在家陪着她哭的不得了,您快回家去看看吧”
我猛的弹起来,把嘴里的糕一下塞进去,提着裙子往外走。
“王婆,帮我备车,翠羽收拾行李,小夏跟我马上启程回家”
“是”
回家的路上我一个劲的催车夫快一点,心里惦记的很,我娘这个人向来是不知深浅,而且她一向身强体壮,她若是病倒了,那定是十足严重的情况,而且她病了不要紧,爹那个爱妻如命的妻管严也定是心焦,说不得两个人双双病倒。
说起我爹和我娘,那可真是夫妻楷模父母榜样。打我记事以来,他们夫妻二人就恩爱有加,人到中年还依旧粘糊的跟热恋一样。爹如果办完公务碰上下雨,娘定是要亲自去给他送伞。赶上公务繁忙之际,必定煲一锅热汤包起来亲自给他拿过去守着他喝完。而我爹那个人,这辈子只我娘这一个女人,一辈子公正廉洁正气凛然,只在我娘这撒娇耍赖,被我娘欺的死死的。
而且他们俩,对孩子是顶溺爱的,我们家姐弟三人,我是长姐,下有一对龙凤胎的弟妹,在我印象里爹娘除了原则性问题外,从未对我们红过脸。爹在外头那么刻板的一个人会陪我们跳格子,捉迷藏,会给我讲故事,教我们习字。娘烧得一手好菜,记得我们姐妹三人所有的喜恶,做新衣服的花样都会依着我们每个人的爱好绣不同的图样。因此出嫁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们家是顶幸福的一家,不算富甲,也无权势,但是府里其乐融融。不像这个冷冰冰的太子府
13
说起爹娘的往事,也是说书般百转千回的浪漫,他们俩从未跟我们这些子女细细的讲过,但是从平时吵闹里说漏的,和我们姐弟几人逼问出来的,还有娘的陪嫁丫鬟,现在已经是内院管家的梅姨嘴里,我们知了个大概。
娘的祖上中了武状元,后代家道没落好在族中子弟强身健体以武为道德传统倒是继承下来,便开了武馆。传到娘的爹爹这一代,家族里多不修此道,经商的经商,种地的种地,总之武馆也没落了。
娘虽然是女子,但是在武馆里长大,拳脚功夫还是学了个七八,平日里被一帮武夫照料长大,不会女红不会下厨倒是潇洒利落的像个男子。
爹是个穷酸秀才,家里世代务农,就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上京赶考的路上,银钱被一堆乞丐团团围起,生生抢走大半。不仅是银钱,他们见我爹形单影只又弱不禁风,连带的换洗衣物和被褥都要一并抢走。爹气急,奋力反抗,却不敌,遭群殴。
就在这时,我娘路见不平,飞身迎救。用我爹的话说,你娘当时宛如猛虎下山,饿鬼扑食,我瞧着比那群乞丐还可怕。
娘正在一旁给他缝衣服,“呸,若不是瞧你还有几分姿色,就应该叫你露宿街头,不该管你,哼”
“娘子教训的是,为夫身无长物,若非这俊逸之姿,怎么会得娘子倾心”爹边说边起身去佯装生气的娘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好言好语的哄。
我们姐妹几个,见怪不怪,处变不惊,自行告退
后来虽说把我爹从乞丐圈里拯救出来,但是银钱和衣物都被洗劫一空,乞丐们鸟兽散也追不回。习武之人,义气当先,所以娘就把爹带回武馆收留,跟她爹娘讲明情况后,便把爹安排在侧院暂住。每日供爹膳食衣物,对他好生相待。
武馆里尽是些粗陋武夫,粗枝大叶,不懂些什么诗词歌赋。而我爹这个文弱书生,彬彬有礼,知天文懂地理的秀才,就在我娘的人生里与她先前相处一众粗人拉开了差距。爹虽瘦弱,但从他现在的长相看,年少时应该也是仪表堂堂。而我娘虽行事莽撞,又不通女红,但是自有一股生机勃勃的可爱天真。况且据娘自己说,当年也是被人踏破门槛的十里八村的第一美女,只不过提亲都是些商户人家,她嫌人家满身铜臭只看中她的皮囊而已,她都拒绝了。
两个人一个内敛深沉,一个纯真可爱,日久生情也不是意外。据说爹在某一天学着唱戏的诗文里,拉着娘偷偷跑去芦苇荡捉萤火虫赏星星,结果一只萤火虫也没看到,反倒掉进泥里滚了一身脏。爹掏出怀里给娘作的画,却被泥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两个人就坐在泥潭里一起笑,互相糊泥巴。糊完就私定终生了。
后来爹中榜,走马上任县令,如约迎娶了我娘。事后听说祖母并不同意这桩婚事,但是爹孝顺一辈子,唯独这件事不曾妥协半步,最后明媒正娶敲锣打鼓迎了我娘进门。祖母嫌第一胎是个女孩,又开始闹绝食逼我爹纳妾,爹不肯,又不能真的眼见老娘饿死。娘便出了个法子,跟他演了一场戏。娘去祖母面前摊牌
“听闻您要给安郎纳妾,可以,那便休了我”
“休便休,休了再给我儿迎娶一门更好的”
“休了我,您叫他出门小心,我见一次打他一次,打死为止。您知我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我说到做到。打不死我也叫他行动不便,终日卧床。要么您断了纳妾的念头,我还敬您为母亲。要么,您就要失去安郎这个独苗,断子绝孙”
打那以后,祖母便再也没提过纳妾。第二年娘又诞下一对龙凤胎,祖母见安家有后,也就更不再提,对娘也愈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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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我一路火急火燎的往回跑,离老远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灵犀又粗又馋又懒!你要是不把她塞进那个狗屁的灯会!她能嫁给那个狗屁太子吗!她狗屁不会!我们瞅她都来气!太子看她还不更生气!”
“娘子,你忘了我表妹的女儿嫁给商贾人家,不出两年就被他家的妾室给害死了吗。你娘家三哥的孩子,嫁给一个穷秀才,人家功成名就把她这个正室寻借口休了你也不是不知。那灯会去的都是高门子弟,灵犀去了即使不受宠,也断不会有性命之忧啊,这样的门户为了名声也不会不顾正妻的死活啊。”
“那她怎么能嫁给太子!!这天下未定!她去的是龙潭虎穴!!外头说的有多难听,说我女儿攀炎附势不择手段!那是我下的蛋!她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她但凡有那个手段,也不至于小时候天天挨我揍!!我每天提心吊胆!天天做梦她犯错被太子打死了!”
我跟小夏还有引路小厮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老爷夫人!太子妃回来了"
"呀,是我貌美如花乖巧可爱的女儿啊!"
“娘,您大可不必,我都听见了”
“看,这就是为啥你小时候总挨揍”
“娘,我很懒很馋很笨吗?您一直说我是仙子下凡投胎,冰雪聪明,是您的宝贝”
“昂,生都生了”
“娘,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您和爹是这样看待我的,我很伤心,我要走了”
“吃东坡肉吗?娘做的”
“吃”
爹和娘原本还一脸忧心忡忡,看我吭哧吭哧吃的很香,就又开始嫌弃我,嘟嘟囔囔
“太子不嫌你吃得多吗?”
“嫌”
“那你还吃”
“爹,娘嫌你袜子臭吗?”
“嫌”
“那你为何还不换”
“吃吧,多吃点,两块够吗,再给你一碗饭”
娘根本没生病,就是实在惦记我,寻了个不容推辞的借口,把我叫回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跟娘汇报了我的近况,报喜不报忧,他们俩才舒了口气。
回家的日子实在安逸,一住几日实在不想走,吃饱喝足还可以揍弟弟妹妹消化消化。
住了四五日的时候,太子来了
太子是天黑后乘马车来的,毕竟太子妃回娘家一呆数日不思归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外头通报声传进来,爹娘便去正厅接待,而我想起来当初走的匆忙,一声也未吭的待到现在,心里有些慌张。踌躇了半天,打算装病躲过这劫。
我偷偷唤小夏给我去搞一条热毛巾敷在头上装发热,用手使劲拍打脸颊营造出自然的红晕。一会便有人来叫我,我只称报病不能起床。
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我一把扯下毛巾塞被子里,迅速躺在床上,双眼迷离,装成病到脑壳发昏的样子。
太子,爹,娘,我,小夏,空气里突然弥漫着一股尴尬而又诡异的气息。
“咳咳咳,太子来啦,咳咳,恕我未能起身迎接,实是病的难受,咳咳,咳”
“犀儿,你方才还吃了两大碗米饭,扬言去教导你弟弟的功课好寻由头打他一顿呢”
“娘,咳,我可能是,吃多了,咳”
“是吗”说完便过来给我整理被子,把被子往上一提,我的热毛巾就掉在地上。
“这是?”娘拎起毛巾,狠狠的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见事迹败露,只能顺势起身一个柔弱倒在地上,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
“太子,是我的错,都怪臣妾不知礼数,听闻娘病重,心急如焚就跑回来了,您责罚臣妾把”
娘一把把我扯起来,说太子并未责备,是来商议要事的。
原来太子前来,说的是纳妾的事,五天之后,宰辅柳家的二女儿,柳盈盈要过门了。
太子过来,是知会我一声,叫我早日回府,纳妾之事,我这正妻,还是需要出面喝那杯茶的。
这二女儿非正室所生,乃是一个得宠的妾室的女人,心比天高,从之前的宴会一见,也得知此女也是对太子心有属意。她嫁过来,一来满足了自己平步青云人上人的美梦,二来可以为她姐打探这府里的情况,扫除我这个祸患给她姐腾出这个正室的位置。本来娶柳家的女儿,皇上并不同意,多亏皇后一手促成。
看来,我这条狗命,危在旦夕了。
“太子,要不你对外宣称我暴毙了吧”
“犀儿,你胡言乱语个什么!”
“娘,那盈盈我见过一次,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嫁过来什么意思,娘不知道吗?巴不得除了我给她姐姐腾位置,你说我说的对吧太子”既然如此,也不必装病了,我站起来坐在凳子上,也不管什么礼数了。
“有我在,不会有人动你”
太子眸光闪动,我看不懂他的心意,我也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我就想当个废物,没成想这么难。
“你无恙便好,一会我带你回家。安县令借一步说话,有事相商”
太子跟爹出去说话了,我苦着脸坐在屋里,娘也只是叹息。我们一家人权低言轻,左右不了这所谓大局。
不出多时爹回来,拉着我的手半晌,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最后只说一句“犀儿,爹对不起你,你是爹最珍贵的宝贝,若有一天,牺牲爹娘的性命能换你安然无恙,不要犹豫,你活着才是爹最大的心愿。去吧”
说完太子便进来,冲着爹点点头便拉着我回府了。
我听完爹一番话,心头猛跳个不停。却不知是什么事,心里慌的要命,爹从未这样跟我说过话。
太子古井无波的一张脸,什么时候都看不出情绪。
“你跟我爹说什么了?我爹怎么了?”
“你不必知道”
“你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我爹娘姐弟若出了什么事,我手刃了你的柳纤纤”
他眸光一滞,却并未动怒,低下头拉住我的手。我一把甩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令堂不日就上任御史一职”
“我爹升官?为什么?”
“公正廉洁,深得民心”
“说真正原因”
“柳家上奏提名”
“为何”
“你不必知道”
“好,我这就跳车,我死了一了百了”
说完我就扒着窗户往外迈脚,太子拽着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拽回来,勒在怀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怕你不同意纳妾,升你爹的官到柳家嫡子的手下”
我突然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以为这堂闹剧,只牵扯到我一个人的幸福罢了,我万没想到,竟然祸及全家。若爹娘弟妹因我而受牵连,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这太子妃的位置,究竟算什么。
他似乎察觉我骤降的体温,微微的发抖。手揽的更紧了些,却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你爹娘出事,我刚才已经跟你爹交待了,我的部下会护他性命,也会派人在危机关头保护他,也会保护你。这一切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你别怕”
他把我的脑袋贴在他胸口,我却只觉得冷。
“若他们想要这位置,我便让了,我这条命,也可随时拿去,只是别动我爹娘,我什么都不要,求求你,放过他们好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受伤害”
“给你生完孩子,便许我离开吧。无论生死,我都要离开。”
“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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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柳盈盈奉茶的时候,我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一直惦记着爹娘,爹刚正不阿一辈子,若是受人摆布,会如何。到底该怎么抽身而退,还能保家人安危呢。
“犀姐姐,喝茶”
盈盈绾起发,着了一身鲜嫩的衫。瞧着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脸上有些初为人妇的羞怯。
“多谢妹妹”
我顺手接过茶想着喝一口算了,也并不想为难她,没成想这茶极烫,我一个没留神被烫的从座位上弹起来,杯里的茶水溅了满地。还有一些零星溅到盈盈身上,只听见一声柔弱的娇呼。
太子猛的站起身走到盈盈身边,关切的问她是否无恙。盈盈一双杏眼,楚楚的看着太子,小声的说“妾没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都是盈盈不好,太子快去看看姐姐是否伤到”
“妹妹,我无意与你争斗,我劝你也别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上跟我耍心机。你来的目的我们彼此都清楚,你若真有胆识,不若今天往这茶水里给我加二两鹤顶红。我升天那天也记挂着你的好。”
我看她那副样子,气的我恨不得把她的头发一根根拔下来,给她拔成一个秃子,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也往外使,果真是妾室生的女儿。
"呜呜呜,姐姐真是误会盈盈了,盈盈真是无心之失"说着顺势往地上一跪做出一副柔弱相。
真有意思,不就是希望我发火为难她,好让我在太子那落个刁难善妒的印象,好让太子责罚我吗。妹妹,我不吃你那套
“哎呀,都怪姐姐不识好歹,竟没有好生品尝妹妹的奉茶,还伤害了妹妹的千金之躯,这可如何是好,呜呜呜,太子你责罚妾身吧”
说着也顺势跪下去,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委委屈屈的样子,不就是比谁不要脸吗,那你还能比过我吗?
我看着太子一脸为难的表情,心里开心的要死,甚至还挤出两滴眼泪。
“好了好了,都起来了,误会一场,这茶就算奉过了”
说着太子把盈盈扶起来,小夏把我也扶起来
我站起身看了盈盈一眼,瞧着她满眼的不甘心。我却只想笑,任你机关算尽,太子也不可能休了我。休了我,只可能是王犀赵犀李犀来也断不可能是你姐姐来坐这正室的位置。
皇上娶了皇后,被皇后的娘家多为牵制。绝不会让儿子再重蹈覆辙,娶一个在这朝中盘根错节位高权贵的家族里的大小姐为正妻。太子日后若登基,那这柳纤纤就是皇后。若是再生个嫡子,那没准就是下一任天子。那这柳家还不更加肆无忌惮,保不准起了造反之心,架空皇上势力自立为王。
所以这盈盈使的这些小技俩,我着实没放在眼里。有本事真要了我的命,那我还真要感谢她。我若死了,定会下一个倒霉的来填这个坑,我家人至少无恙了。
我起身之后对着盈盈笑了笑,“妹妹,我从不是个菩萨心肠,更不惜我这条命,你们要的东西,我更是半分兴趣都没有。你若安分守己,到最后你们要的东西,我都会双手奉上。你若一再的不知好歹,也别怪我拼上我这条命拉几个垫背的。”
我对上太子的眼神,近几日他似乎也消瘦了许多,没有当新郎官的喜悦,眼角眉梢都是疲态。往日里不怒自威的一双眸,布满血丝。看着我,神色复杂。
这番话不仅告诉盈盈,也告诉太子。最好管教他心上人的走狗,别拿这些手段来恶心我。旁人不知,太子却心知肚明,这太子妃的位置,对我来说算个狗屁。现在是他太子需要我来做个挡刀的,好迎娶柳纤纤。皇上是不想太子登基后受牵制,拿我填坑。我对这位置是骑虎难下,不是求之不得。他太子在这姐妹俩心里千好万好,在我心里都是狗屁一个。
“你最好,别惹我”
说完我就回房了,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夜里太子却回房住了,近几日他忙着纳侧妃的事都住在后院的凌云阁,娶了侧妃也万不能冷落也是要陪几天的。今日他却回了我这。
他来时我本还未就寝,听闻外头传报马上脱了衣服进被褥里装睡。
他进来也未多言,只是默默的叫人伺候脱了衣服洗漱,打开被子躺了进来。
“你白日里受伤没有”
“不劳你费心”
“你不是睡了吗”
“呼噜噜呼噜噜,呼,咳咳嗽咳咳咳!”
我本想假装打呼噜睡着了,没想到被口水卡住呛的我满脸通红。他只好起身给我拿水,我一边喝水他轻拍我后背给我顺气。
“我知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心里烦闷,你素来不是乐于为难人的人”
“我当然不是,我若是有心,我就一杯茶直接泼她脸上,给她烫成菊花!”
我听见他的轻笑,把茶杯收走到一旁
“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恶毒之人嘛?那我可得当心”
“当心你还过来住,明儿你的盈盈没准嫉妒的过来我房前悬粱”
“我虽是太子,可也有诸多无可奈何”
“不想听,睡觉”
他气的拍了一下我的头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我起身却只觉得头昏的要命,挣扎到桌边想喝一杯水,就沉沉的倒下去了。
醒来身边躺在床上,屋里有个人在背身写方子。
小夏在说话“宋太医,小姐她何时才能醒过来?”
“宋太医?”
我只觉得那背影看着熟悉,却一时竟想不起究竟是谁。
那身影听闻一下转过身来,是清秋
清秋一脸担忧,见我醒过来一下拥到床前,又自知不合礼数,便又默默的后退几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我嗓子沙哑,小夏给我端了杯水。我实在渴的厉害,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太子妃并无大恙,只是近日思虑过重又有些伤寒发热,臣写个方子,服几次药就可痊愈”
“小夏,太子呢”
我撑起身靠在床边
“太子今日还未回府”
“小夏,你出去守着,我跟宋太医有几句话要说”
“是,小姐”
我看着清秋,气色比我上次见他时好一些了,只是望着我时那股深情,每每都让我觉得羞愧无措。
“清秋,你坐近些,我有些话与你说”
清秋搬了凳子坐在我床边,即使四下无人,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不会有任何非分之举。
“是小夏请你来的吧”
“嗯,小夏姑娘说你昏倒了,我便推了手上的事”
他还是一样的温声细语,总拿我当不讲理的小朋友,一股子哄孩子的耐心,我不敢看他。
“清秋,眼下的光景你也知道,我再没法给你些什么承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非我真心。”
“我都懂,我信你,一直都信”
“现在若利用你为我做些什么,好像确实有些不知羞耻。可清秋有一事,我只能求你,此事牵扯到我一家的性命,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向你开口。”
“你说便是”
“听闻有一味药,能造成人假死之象,无脉搏呼吸,与真死无疑,数日后能复苏。你可知?”
“我听闻师傅说过,叫金蝉丹”
“你能炼制此药吗?”
“我去问师傅,师傅或许可知。你遇了什么事,凶险至此吗?”
“我爹被柳家人盯上了,我恐日后爹会因我受胁迫有性命之忧,我现在没法自行抽身,若生不出孩子,太子也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若生了孩子,柳家也断不会容我做大,他们家小姐做小。我不会给太子生孩子的,我思来想去,唯有假死这一条路。我若死了,那我们家便再无性命之忧。这太子妃的位置,随他们争去吧,管她张三李四,谁想坐谁坐吧。”
“好,我替你去寻这丹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替你办妥”
我其实心里也做好了他拒绝的准备,帮太子妃假死,这若被发现,是杀头的大罪。可我除了清秋,再不认识精通药理之人。他答应的如此痛快,我心里反倒更加难受。算了,我这条命又算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之算了,何苦再连累旁的人。
“算了,清秋,此事太凶险了,咱们从长计议吧。我不能连累你,我方才是烧糊涂了,胡言乱语,你切莫往心里去。”
我抬头看他,正对他的眸。少年人温情似水,含情脉脉。嘴角却是带着冰雪消融般的笑意。
“你笑什么?”
“太子神武之资,潇洒俊逸,我只怕你已变心了,方才听你说完才知,你没变心,我心甚悦”
话还没说完,嘴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个傻子
“你可真会抓重点,我都想好一死了之了,你还在想着我变没变心”
我被他气到笑,哪有这种脑回路的憨憨
没想到他却一下收敛了笑意,坐直身子盯着我,“你干嘛要死?你不要做傻事,你若敢死,我绝不独活。既知你未变心,我便是九死一生也要把你救出去。你敢偷偷摸摸的死掉,我就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
我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转过头惊恐的看着他。“你死什么?你脑子有毛病吗?共赴黄泉也是小夏那丫头陪我,有你什么事?”
“我不管,说好了一生一世三个人,小夏姑娘若愿意,那黄泉路也是我们三”
“你快闭嘴”
“你别死,我会替你寻得那丹药,让你过上你当时说的那种生活。你若死了,我真的也活不下去了。我宁肯我死,也不愿你死”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你呸呸呸,不吉利”
“灵犀,我当日给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
我翻身起来,去梳妆盒里拿出小小一方印,上面刻着三个字,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接过印,笑着说,“这是我早就刻好的,这方玉本来是爹死前留给我的。说是要留给未来儿媳的,自从遇见你,我就刻了这方印。我现在无父无母,再无什么需庇护之人,现在遇到你,就有了。”
他把印又塞回我手中,双手拢住我的手。
“所以灵犀,你不要觉得对我有麻烦,有亏欠,无论你最后出不出这太子府,我都会尽我全力护你周全,虽九死其尤未悔。”
“我到底有什么好啊?值得吗你个傻子”
他又笑起来,他今日仿佛特别喜欢笑。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满是宠溺的温柔
他伸手掐了掐我的脸
“喏,谁叫你生的这么好看,好看到我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这世上你最漂亮”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轻哼一声
看着他,心里又翻涌起漫天思绪,没忍住眼眶一热,反手握住他的手。
我的手极容易出汗,握了一会就汗淋淋的,他却一点也不嫌弃。就那么握着,看着我,谁都没讲话。
一会小夏轻咳一声,打开房门进屋,清秋便松开我的手站起来身收起药箱,把方子交给小夏,转身告辞离开了。
不出一会,果然来人,柳盈盈过来装模作样的探望我这个病号,请罪来了。
(目前态势大家都是清秋的妈妈粉,本亲妈不服,准备给太子加戏,争取让大家黑转粉)
我一看这姑娘就头疼,她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柳纤纤是文静出尘,这姑娘是活泼开朗。一双杏眼,圆圆的,大且明亮。巴掌脸,樱桃唇。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总觉得她蠢蠢的。
听着外头通报本想推拒了算了,转念想到在这府中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次次都推,便唤小夏迎她们进来。
她身后跟着丫鬟,丫鬟手里拎着东西。一进门她就吩咐丫鬟把东西给我放在桌上。
“我给你带的梅子蜜饯,这是我最爱吃的。”
说着还自顾自地扒开包装吃了一个
“你瞧,我可没下毒”
我看她的样子,又气又好笑。
“我现在是病了,你探望病人却带零食吗?”
她看了我一眼,嗦嗦手指。
“我听闻你被我气病了,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气,只些微这么一气你就病了。看来你实在是个不需要对付的,多气你几次就好了。我想着你病了定吃不下东西,这蜜饯酸甜可口,好吃”
我看着小夏一张小脸气的快要喷出火,生怕她下一秒就冲出去把盈盈掐死。便拍了怕她手背,示意她冷静着。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监视我与太子感情如何好回去跟你姐姐汇报吗。还可以留下做个助力,方便日后除掉我,好让太子可以续你姐姐为正妻。”
柳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家,这样身居高位强势和尊贵写在家族血液里的人,怎会容许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们定要布下天罗地网万全之策。以确保太子日后不仅会娶柳纤纤,还会让她做正妻。
柳盈盈貌美,爱慕太子,敬仰姐姐,亲娘又是个妾室,嫁给太子做侧妃,于她自己于柳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不晓得,这柳纤纤心里会作何感想。
“对,你若识相,还可以留你一条命”
“那你不若现在就把这条命拿走吧,告诉你兄长,放过我家人”
“不行,你得生下孩子才能死”
“可你们柳家可曾想过,若我生了孩子后死了,陛下会准许柳纤纤为正妻吗?”
“我不管,爹和夫人自有办法”
“那你看看你,又得阻止太子对我有感情,又想让我给他生孩子,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
“嗯,我还在努力”
“???????”
“你瞧着太子对我如何?”
“不咋地”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还气我做甚”
“你是我见过唯一可以跟我姐姐在容貌上平分秋色的人,太子难保不会色迷心窍”
“啧,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
我高兴的特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甚至想补个胭脂,瞧见她满脸嫌弃的看着我。
“你也是个美人,你姐姐不怕太子对你色迷心窍吗?”
没想到她却低了头,小声的说
“太子跟姐姐承诺,只给我名分,不会行夫妻之实。能陪在他身边,还能替姐姐分忧,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瞧她的样子,蓦然有些心疼。她也只是一个正当芳华的少女,却要承担这么多。用稚嫩的手段为难我,怕也是为了姐姐出气吧。想起我那个妹妹,安灵烟那个臭丫头,值此危难之际还跟她姐抢鸡腿吃!!!还是个人了!?!我打定主意下次回家就揍她一顿!教教她作人的道理!!
“我也有个妹妹,叫安灵烟,小我两岁,皮的要命,从不会为我这个姐姐做些牺牲,我若多吃个鸡腿,她便会哭天喊地恨不得从我嘴里抠出来!”
我想起来有些恨恨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揍她。
“小姐,您也不每次都把二小姐的衣服和珠环偷偷顺走吗?您上次顺的鎏金蝴蝶步摇还没来得及戴呢。”
“小夏,你看我现在脸色好吗?”
“我瞧瞧,比刚才好些”
“嗯?你再瞧瞧”
“嗯,还是有一点差”
“你晓得这是为什么吗?”
“小姐您不是生病了吗?您又忘了??”
“算了。。。。”
盈盈在那边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一边又捻了一颗梅子吃。
“你倒是没我想象的那么坏嘛,我还以为你会是个心狠手辣又善于蛊惑人心的恶毒女人”
“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女罢了”
“啧,真不知羞”
她吃了一颗又一颗,搞得我也好想尝尝这个梅子是什么味道的。
“在你产子前,我不会害你性命,你大可放心。我也不会跟你有什么姐妹情谊,我会努力离间你和太子的感情,你别指望他对你动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少吃点行不行,还说给我送的,你都吃光了!”
“我送的我怎么不能吃,你怎么这样小气!”
她甩甩手,又嗦嗦手指。把梅子置气的一推,
“我不吃啦!”
分明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你给我讲讲太子跟你姐姐的事吧”
“才不要给你讲”
“你不讲我就夜里缠着太子”
“好,我给你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