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又斗多时,不觉东方发白,那怪不敢恋战,回头就走。

苏月儿与敖玉龙一齐赶来,忽闻得污秽之气旭人,乃是七绝山稀柿衕也。

敖玉龙道:“是那家淘毛厕哩!哏!臭气难闻!”

苏月儿侮着鼻子只叫:“快快赶妖精!快快赶妖精!”

那怪物撺过山去,现了本相,乃是一条红鳞大蟒。

你看他:

眼射晓星,鼻喷朝雾。

密密牙排钢剑,弯弯爪曲金钩。

头戴一条肉角,好便似千千块玛瑙攒成;

身披一派红鳞,却就如万万片胭脂砌就。

盘地只疑为锦被,飞空错认作虹霓。

歇卧处有腥气冲天,行动时有赤云罩体。

大不大,两边人不见东西;

长不长,一座山跨占南北。

敖玉龙道:“原来是这般一个长蛇!若要吃人啊,一顿也得五百个,还不饱足!”

苏月儿道:“那软柄枪乃是两条信。我们赶他软了,从后打出去!”

这敖玉龙纵身赶上,将钯便筑。

那怪物一头钻进窟里,还有七八尺长尾巴丢在外边。

敖玉龙放下钯,一把挝住道:“着手!着手!”

尽力气往外乱扯,莫想扯得动一毫。

苏月儿笑道:“师叔放他进去,自有处置,不要这等倒扯蛇。”

敖玉龙真个撒了手,那怪缩进去了。

敖玉龙怨道:“才不放手时,半截子已是我们的了!是这般缩了,却怎么得他出来?这不是叫做没蛇弄了?”

苏月儿道:“这厮身体狼犺,窟穴窄小,断然转身不得,一定是个照直撺的,定有个后门出头。你快去后门外拦住,等我在前门外打。”

那敖玉龙真个一溜烟,跑过山去,果见有个孔窟,他就扎定脚。

还不曾站稳,不期苏月儿在前门外使棍子往里一捣,那怪物护疼,径往后门撺出。

敖玉龙未曾防备,被他一尾巴打了一跌,莫能挣挫得起,睡在地下忍疼。

苏月儿见窟中无物,搴着棍,穿进去叫赶妖怪。那敖玉龙听得吆喝,自己害羞,忍着疼爬起来,使钯乱扑。

苏月儿见了笑道:“妖怪走了,你还扑甚的了?”

敖玉龙道:“老敖在此打草惊蛇哩!”

苏月儿道:“师叔快赶上!”

二人赶过涧去,见那怪盘做一团,竖起头来,张开巨口,要吞敖玉龙,敖玉龙慌得往后便退。

这苏月儿反迎上前,被他一口吞之。

敖玉龙捶胸跌脚大叫道:“师侄倾了你也!”

苏月儿在妖精肚里,支着铁棒道:“师叔莫愁,我叫他搭个桥儿你看!”

那怪物躬起腰来,就似一道路东虹,敖玉龙道:“虽是像桥,只是没人敢走。”

苏月儿道:“我再叫他变做个船儿你看!”在肚里将铁棒撑着肚皮。

那怪物肚皮贴地,翘起头来,就似一只赣保船,敖玉龙道:“虽是像船,只是没有桅篷,不好使风。”

敖玉龙道:“你让开路,等我叫他使个风你看。”

又在里面尽着力把铁棒从脊背上一搠将出去,约有五七丈长,就似一根桅杆。

那厮忍疼挣命,往前一撺,比使风更快,撺回旧路,下了山有二十余里,却才倒在尘埃,动荡不得,呜呼丧矣!

敖玉龙随后赶上来,又举钯乱筑。

苏月儿把那物穿了一个大洞,钻将出来道:“师叔他死也死了,你还筑他怎的?”

敖玉龙道:“哥啊,你不知我老敖一生好打死蛇?”

遂此收了兵器,抓着尾巴,倒拉将来。

却说那驼罗庄上李老儿与众等对雷寅道:“你那两个徒弟,一夜不回,断然倾了命也。”

雷寅道:“决不妨事,我们出去看看。”

须臾间,只见苏月儿与敖玉龙拖着一条大蟒,吆吆喝喝前来,众人却才欢喜。

满庄上老幼男女都来跪拜道:“爷爷,正是这个妖精在此伤人。今幸老爷施法,斩怪除邪,我辈庶各得安生也!”

众家都是感激,东请西邀,各各酬谢。

师徒们被留住五七日,苦辞无奈,方肯放行。

又各家见他不要钱物,都办些干粮果品,骑骡压马,花红彩旗,尽来饯行。

此处五百人家,到有七八百人相送。

一路上喜喜欢欢,不时到了七绝山稀柿衕口。

雷寅闻得那般恶秽,又见路道填塞,道:“苏月儿,似此怎生度得?”

苏月儿侮着鼻子道:“这个却难也。”

雷寅见说难,便就眼中垂泪。

李老儿与众上前道:“老爷勿得心焦。我等送到此处,都已约定意思了:令高徒与我们降了妖精,除了一庄祸害,我们各办虔心,另开一条好路,送老爷过去。”

苏月儿笑道:“你这老儿,俱言之欠当。你初然说这山径过有八百里,你等又不是大禹的神兵,那里会开山凿路!若要我师父过去,还得我们着力,你们都成不得。”

雷寅下青牛道:“苏月儿,怎生着力么?”

苏月儿笑道:“眼下就要过山,却也是难,若说再开条路,却又难也。须是还从旧胡同过去,只恐无人管饭。”

李老儿道:“长老说那里话!凭你四位担搁多少时,我等俱养得起,怎么说无人管饭!”

苏月儿道:“既如此,你们去办得两石米的干饭,再做些蒸饼馍馍来。等我那长嘴和尚吃饱了,变了大猪,拱开旧路,我师父骑在牛上,我等扶持着,管情过去了。”八戒闻言道:“哥哥,你们都要图个干净,怎么独教老敖出臭?”

雷寅道:“师兄你果有本事拱开胡同,领我过山,注你这场头功。”

敖玉龙笑道:“师弟列位施主们都在此休笑话,我老敖本来有三十六般变化,若说变轻巧华丽飞腾之物,委实不能;若说变山,变树,变石块,变土墩,变赖象、科猪、水牛、骆驼,真个全会。只是身体变得大,肚肠越发大,须是吃得饱了,才好干事。”

众人道:“有东西!有东西!我们都带得有干粮果品,烧饼馉饳在此。原要开山相送的,且都拿出来,凭你受用。待变化了,行动之时,我们再着人回去做饭送来。”

敖玉龙满心欢喜,脱了皂直裰,丢了九齿钯,对众道:“休笑话,看老敖干这场臭功。”

好一个龙太子,捻着诀,摇身一变,果然变做一个大猪,真个是嘴长毛短半脂膘,自幼山中食药苗。

黑面环睛如日月,圆头大耳似芭蕉。

修成坚骨同天寿,炼就粗皮比铁牢。

齆齆鼻音呱诂叫,喳喳喉响喷喁哮。

白蹄四只高千尺,剑鬣长身百丈饶。

从见人间肥豕彘,未观今日老猪魈。

雷寅等众齐称赞,羡美天蓬法力高。

苏月儿见敖玉龙变得如此,即命那些相送人等,快将干粮等物推攒一处,叫敖玉龙受用。

那敖玉龙不分生熟,一涝食之,却上前拱路。

苏月儿叫无心脱了脚,好生挑担,请师师弟稳坐雕鞍,他也脱了鞋,吩咐众人回去:“若有情,快早送些饭来与我师侄接力。”

那些人有七八百相送随行,多一半有骡马的,飞星回庄做饭;

还有三百人步行的,立于山下遥望他行。

原来此庄至山,有三十余里,待回取饭来,又三十余里,往回担搁,约有百里之遥,他师徒们已此去得远了。

众人不舍,催趱骡马进胡同,连夜赶至,次日方才赶上,叫道:“取经的老爷,慢行慢行!我等送饭来也!”

雷寅闻言,谢之不尽道:“真是善信之人!”

叫敖玉龙住了,再吃些饭食壮神。那呆子拱了两日,正在饥饿之际,那许多人何止有七八石饭食,他也不论米饭、面饭,收积来一涝用之,饱餐一顿,却又上前拱路。

雷寅等人谢了众人,分手两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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