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那老者满心欢喜,即命家僮请几个左邻右舍,表弟姨兄,亲家朋友,共有八九位老者,都来相见。

会了雷寅,言及拿妖一事,无不欣然。

众老问:“是那一位高徒去拿?”

苏月儿叉手道:“是我小和尚。”

众老悚然道:“不济!不济!那妖精神通广大,身体狼犺。你这个长老,瘦瘦小小,还不彀他填牙齿缝哩!”

苏月儿笑道:“老官儿,你估不出人来。我小自小,结实,都是吃了磨刀水的——秀气在内哩!”

众老见说,只得依从道:“长老,拿住妖精,你要多少谢礼?”

苏月儿道:“何必说要甚么谢礼!俗语云:说金子幌眼,说银子傻白,说铜钱腥气!我等乃积德的和尚,决不要钱。”

众老道:“既如此说,都是受戒的高僧。既不要钱,岂有空劳之理!我等各家俱以鱼田为活,若果降了妖孽,净了地方,我等每家送你两亩良田,共凑一千亩,坐落一处,你师徒们在上起盖寺院,打坐参禅,强似方上云游。”

苏月儿又笑道:“越不停当!但说要了田,就要养马当差,纳粮办草,黄昏不得睡,五鼓不得眠,好倒弄杀人也!”

众老道:“诸般不要,却将何谢?”

苏月儿道:“我出家人,但只是一茶一饭,便是谢了。”

众老喜道:“这个容易,但不知你怎么拿他。”

苏月儿道:“他但来,我就拿住他。”

众老道:“那怪大着哩!上拄天,下拄地;来时风,去时雾,你却怎生近得他?”

苏月儿笑道:“若论呼风驾雾的妖精,我把他当孙子罢了。若说身体长大,有那手段打他!”

正讲处,只听得呼呼风响,慌得那八九个老者,战战兢兢道:“这和尚盐酱口,说妖精,妖精就来了!”

那老李开了腰门,把几个亲戚连雷寅都叫:“进来!进来!妖怪来了!”

唬得那敖玉龙也要进去,无心也要进去。

苏月儿两只手扯住两个道:“你们忒不循理!出家人,怎么不分内外!站住!不要走!跟我去天井里,看看是个甚么妖精。”

敖玉龙道:“师侄啊,他们都是经过帐的,风响便是妖来。他都去躲,我们又不与他有亲,又不相识,又不是交契故人,看他做甚?”

原来苏月儿力量大,不容说,一把拉在天井里站下。

那阵风越发大了,好风:

倒树摧林狼虎忧,播江搅海鬼神愁。

掀翻华岳三峰石,提起乾坤四部洲。

村舍人家皆闭户,满庄儿女尽藏头。

黑云漠漠遮星汉,灯火无光遍地幽。

慌得那敖玉龙战战兢兢,伏之于地,把嘴拱开土,埋在地下,却如钉了钉一般。

无心蒙着头脸,眼也难睁。

苏月儿闻风认怪,一霎时风头过处,只见那半空中隐隐的两盏灯来,即低头叫道:“兄弟们!风过了,起来看!”

敖玉龙扯出嘴来,抖抖灰土,仰着脸朝天一望,见有两盏灯光,忽失声笑道:“好耍子!好耍子!原来是个有行止的妖精!该和他做朋友!”

无心道:“这般黑夜,又不曾觌面相逢,怎么就知好歹?”

敖玉龙道:“古人云:‘夜行以烛,无烛则止。’你看他打一对灯笼引路,必定是个好的。”

无心道:“你错看了,那不是一对灯笼,是妖精的两只眼亮。”

这敖玉龙就唬矮了三寸,道:“爷爷呀!眼有这般大啊,不知口有多少大哩!”

苏月儿道:“师叔莫怕。你两个护持着师父,待我上去讨他个口气,看他是甚妖精。”

敖玉龙道:“师侄,不要供出我们来。”

好大仙,纵身打个唿哨跳到空中,执铁棒厉声高叫道:“慢来!慢来!有我在此!”

那怪见了,挺住身躯,将一根长枪乱舞。

苏月儿执了棍势问道:“你是那方妖怪?何处精灵?”

那怪更不答应,只是舞枪。

苏月儿又问,又不答,只是舞枪。

苏月儿暗笑道:“好是耳聋口哑!不要走!看棍!”

那怪更不怕,乱舞枪遮拦。

在那半空中,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到三更时分,未见胜败。

敖玉龙二人在李家天井里看得明白,原来那怪只是舞枪遮架,更无半分儿攻杀,苏月儿一条棒不离那怪的头上。

敖玉龙笑道:“无心师侄,你在这里护持,让老敖去帮打帮打,莫教那猫妖独干这功,领头一钟酒。”

好龙太子,就跳起云头,赶上就筑,那怪物又使一条枪抵住。

两条枪,就如飞蛇掣电。

敖玉龙夸奖道:“这妖精好枪法!不是山后枪,乃是缠丝枪,也不是马家枪,却叫做个软柄枪!”

苏月儿道:“师叔莫胡谈!那里有个甚么软柄枪!”

敖玉龙道:“你看他使出枪尖来架住我们,不见枪柄,不知收在何处。”

苏月儿道:“或者是个软柄枪。但这怪物还不会说话,想是还未归人道,阴气还重,只怕天明时阳气胜,他必要走。

但走时,一定赶上,不可放他。”

敖玉龙道:“正是!正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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