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

岚之轻轻闭眼，脸上触目的笑终于消失，滑下两行泪：“你说，这个日子，是不是很有意义？”

我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手脚却冰凉一片，已不受我的控制，努力将自己移到岚之身边，探出手，将她紧紧抱住：“你···受苦了···”

她身子一僵，却没有将我推开：“他死的那一刻，我的心几乎都空了，我亲手杀了我的爹，是他给了我生命，可是这样的活着，我情愿从未来到这世上，我本是也想和我爹同归于尽，便拿起了筷子，也要吃下那桌断头饭，是我娘···我娘发现了，推门而入，抱着我不让我动筷子，后来，我娘推到了灯台，我爹的屋子火光一片，他被烧死了，可是江婧年，你知道吗？我并不感谢我娘救我一命，我恨她，恨她还让我活在这个世上，恨她在第一次发生这件事后为何不站出来保护我或者直接将我打死，为何还让我在那地狱里苦苦挣扎，我才五岁啊，本该是快快乐乐的年纪，我却整日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那张着的嘴，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还有那嘴角的哈喇子，他那眼睛，兴奋的不可自拔的恶心模样。”

她颤抖着双手，也抱上了我的背：“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又为何生了我，一个为了自己的仕途一个为了自己的安稳，都推出我，都不保护我，都不爱我，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吗？呜呜呜呜，为什么···”

她放声大哭：“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我已经顾不得去思考会不会将墨画和知书引来了，我的眼泪也早已流了下来，岚之不停耸动颤抖的肩膀，她的哭声，她那带着绝望的笑意，让我的心剧烈的痛了起来。

果然，就算是她害了我，她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岁月，那些情谊，我是忘不掉的。

“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我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搂紧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别哭，你什么都没错，你很好，你做的很好，都是他们的错，有些人是不配做父母的，那些人是没有资格做父母的，你爹死后是要下地狱的，是要饱受轮回之苦，再也做不了人的，他太坏了···不哭啊，我们不哭了，乖···”

岚之推开了我，脸上还挂着泪水：“江婧年，每次我哭的时候，我表姐也是这样安慰我的，可是我这么坏，这么肮脏，我表姐如果知道了，肯定会讨厌我的，我从小就不干净了，我还心狠手辣，我杀了我的父亲，我那么坏，那么恶毒，那么脏，我不敢让我表姐知道···她那么好，那么善良，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么坏的我怎么配得上姐姐，我一直不敢把这些事告诉我姐，她若知道了，一定会远离我讨厌我的，我不要我姐姐讨厌我，我不要···”

岚之有些失去理智，双眼哭得通红，神情有些恍惚，我忙擦干了眼角的泪，握住她的手：“不会的，你表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只会心痛你更加用心照顾你，她不会远离你的。”

岚之渐渐平静下来，眼神却仍然有些空洞，看着我：“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

她默默靠着我的肩膀：“她是我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开心我就开心，她难受我就也不舒服，我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分开，永远都不要分开，可是，她还是要嫁人的，还是要离开去当别人的娘子的，以后···以后她还会有自己的宝宝，她便不会再那么看着我，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我了，所以我又走近了我姐夫，江婧年你知道吗？他真贱，我跟着他去了青楼，我看着他抱着那些莺花颠龙倒凤，我还听见他在酒楼和他的同僚抱怨，说家中只有一房丑妻，只是丑也就罢了，吹了灯都一样，偏生在床笫之欢也是如木头一般，若不是图陌家的清贵之名，陌夙宁满城的好名声，他定是忍不了这样的女子···”

她似乎有些愤愤不平，狠狠的擦去眼泪：“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唯一的爱，就这样被他挂在嘴边和别人谈笑，就这样被他在众人面前践踏，让人取笑，这样的人居然能娶到我姐，我制造了几场偶遇，我姐夫果真便迷了心窍，开始热烈的追求我，我和他上床了，反正我早就不干净了，我看着他在我身上那模样，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他喊我宝贝，他紧紧压着我，似乎要把我整个人嵌入他的体内，后来他发现我和表姐的关系，更是欣喜若狂，说要让我名正言顺的嫁入威远候府，成为他的夫人，想让我母凭子贵怀上他的孩子，我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早就寒气入体伤了根本，他说他真的爱上了我，不管我能不能有孩子都要娶我，江婧年，你看这就是男人，那么好的妻子放在家里他却在外面沾花惹草。”

“后来，我姐怀孕了，他让我借这个机会住进府里，有一天夜里，我偶然听到了我姐夫和他娘的密探，他们打算在我姐临盆之日，打点好产婆，去母存子，让我姐一命呜呼，再伪造一份临终托遗，宣称我姐将孩子交给了我，希望我这个表妹为她抚养孩子成为继室，这样我姐的嫁妆不用退还，我也能堂而皇之成为新的夫人，而我养着我姐的孩子，陌家也会视我为己出，那些钱财权势都不会断，于我姐夫而言，他娶了我，于威远候府而言，陌家依然是他们的助力，果然打的一副好算盘，不过被我听见了，我打听了很久，配了一副不伤母体却能制造胎儿慢慢流产的慢性毒药，每日在我姐的药膳里加入一些，预计在怀胎九月时，我姐就能产下一句死胎，但是对她本人无害。”

说着她的眼神又落寞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做，她会恨死我，视我为仇人，可是这个孩子她不能生，生了她就死了，连这孩子也护不住，我是不会提我姐养孩子的，若是我姐死了，我也会随着死去，只是白白便宜了姐夫和威远侯府，凭什么要让坏人称心如意，更何况，我根本不想我姐有自己的孩子，我自私，我狠毒，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和我分享我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姐撞见了我和我姐夫巫山云雨，动了胎气，孩子生了下来，气息很弱却是活的，我表姐大出血，脸、手、脚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变得毫无温度，我姐死了···我姐恨死我了，我姐不要我了，就这样走了，我以为，我以为是我配错了药，是我害死了我姐，我打算夜里就服毒自杀，哪怕她打我骂我要杀了我，我也一辈子不会离开她的，我要陪着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可是当天夜里，我姐夫来找我了，她欣喜若狂的说我可以当他的妻子了。”

“我听了他的叙述，我才知道，我姐吃了不止一种毒药，我下了去子存母不伤母体的药，威远候那老毒妇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味毒药，能促使胎儿拼命吸收母体营养，导致母体衰竭，最后气力耗尽难产而死。”

她闭眼，声音颤抖：“我姐，是被我害死的，是被威远侯府害死的，次日那个孩子也死了，死的时候我看着眉眼，心里痛得不得了，那一刻我后悔了，我不该害死这个孩子，他身上还有我表姐的血，是我表姐忍了九个月的辛苦，盼着他平安出生的，我后悔了，那个孩子小小的似乎能看见我姐的样子，我在威远侯府修了个小佛堂，每晚睡前都会去给那个孩子，给我姐念佛经，也是给我自己念佛经，支撑着我活下去，我还不能死，我要想办法把谢子宸和威远侯府那个老毒妇都杀了，我要把他们折磨的不成人形，折磨的心力憔悴，让他们在绝望里死去，然后我会幅度，躺在那颗树旁，永远的睡着，和我姐姐一起，江婧年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小时候过了那样的日子，就好像在地狱的油锅里翻滚，我觉得都是值得我，都是上天注定的，若不是如此我怎么会遇见我姐？我觉得这辈子所有的幸福就是因为我表姐，有了她我就拥有了世界，我现在活着的动力，便是好好解决那两个贱人，然后和我姐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