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往事
回了府之后,又急急赶去老妇人的院中,继续看账,下午随着管事,这日子过得有些紧张,却让我觉得舒适充足,每一日都会比前一日懂了些什么,心中那膨胀的情绪便越发平稳,厚积薄反,我懂得,我只有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充实自己,才有放手一搏的资格。
回房之后,我却看见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娟秀的字体,我并不陌生的字迹,我吩咐墨画和知书早些休息,今日不需要人伺候了,便亮了一盏灯靠在床边。
一阵微风,窗开,一个身影落在我的床前,那是岚之!
“江婧年。”
“你!你会轻功!”
“我从七岁便开始习武,会轻功也是在寻常不过了。”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七···七岁开始习武?”
“六岁那年,我来了京城,我贪玩,怂恿我表姐带我去深林玩耍,后来遇见了一只大虫,我表姐推开我让我快跑,这件事,京城中的官宦之家都是知道了,我记得江婧年你也知道,后来,我姐瘸了腿,脸上也留了疤,都是为了我,让她付出了那么多,我便下定决心,要学武,要换我来保护我姐,不让他受伤害,我攒了一年的银子,找到城里最好的武馆,学了三年的基础,老老实实的学好了这些,后来有一次在一个破庙旁,见了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我恰好带着金疮药,便给她上了药,又为她打了水,摘了些果子,她为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便给了我一本手记,上面记着她的一门武功,很是适宜女子习之。我便开始练习这门武学,虽说不上武功高强,寻常的三五个草夫莽汉,却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喃喃自语,有些震惊:“原来,你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我都没发···”
她扔给我一个罐子:“给,陪我喝一些。”
触手冰冷,微沉,是一个不算大的酒坛,散着从外带来的寒气,我又是一次震撼。
“你···你会喝酒?”
“是啊,自从开始练武之后,便开始喝酒了,之后就戒不了了。”
“为何开始练武之后,便开始喝酒了?”
她打开手中的酒坛,咕嘟喝了一口:“你真的好啰嗦,这么多问题,不过若是我姐在,大概也会这么问,你不知道,我姐也是一刻不停的念叨我。”
岚之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没有前几次见面的犀利和冷漠,她似乎是对我少了很多戒备,也主动朝我走近了很多。
“那门武功,每隔一天,便要去瀑布下,淬体半个时辰,那水敲打在脊背上,凉意似乎渗透进了骨髓,让人都得整个人都陷入了冰窟一般,我记得有一日,我淬体回家,表姐提前结束了琴艺课,在我屋里等我,见我嘴唇乌黑手脚冰冷,急得眼泪都下来了,用自己的手紧紧捂着我,她以为我是感染了风寒便不许我下床,去请了大夫,又不眠不休照顾了我两晚,那两天我好吃好喝的,倒是养了些肉,我姐却体力不支真的病了,自那以后,我每次去淬体之前,都会带上一小坛白酒,那白酒入肚,整个人火烧火燎一般,也就手脚回温,暖了起来,只是每次喝完,便啃上一只油汪汪的鸡腿,去掩饰那最终的酒气。”
她看向我,嘴角带笑:“江婧年,你说,我解释不是对我很好?”
我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未回神,我自以为我对岚之关照入微,却未想到在她背后,有那么多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岚之的语调升高:“我问你话呢,江婧年!你说,我姐是不是对我很好?”
我回神,怔怔点头:“是,对你···挺好的。”
“那你说,我在我姐心中,是不是很重要很重要。”
那天真烂漫的声音,让我心里有些痛:“是,很重要,很重要···”
心中的那份痛,不知是因为岚之还是我自己,痛的我几乎以为心被泼了一满坛老醋,酸的如同腐蚀了一般。
岚之的笑意消失,瞥了我一眼:“你怎么不喝?快喝!”
我看着手中的酒坛,突然就扬起头,将酒往嘴里送去,一股辛辣入喉,呛得我接不上气来:“咳咳···好,好辣。”
她挑了挑眉:“你第一次喝酒?”
我点点头。
“那就小口小口喝,否则会呛着的。”
我抱着酒坛,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嗯,好。”
岚之走近在我身边坐下:“说来也奇怪,我这人很讨厌接触别人,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却不排斥,甚至还觉得有些安心和熟悉,也许你也是个好人,虽然比不上我姐那样善良纯洁,却也是个好的,透过你,我好像能看见我姐,好像能看见她在对我笑,对我说话。”
我又试着喝了一小口酒:“今日是什么日子,突然给我留了纸条——又带着酒来找我,是一个对你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吗?”
岚之笑的明媚如花,眼底蹦出热烈的火花:“是啊,是一个十分,十分让人开心的日子,今日是我爹的忌日。”
我算了算,的确如此,便是这个日子,岚之的爹撒手西去,只留下年幼的岚之和她娘,相依为命,过了数月便入了京来投奔我们,只是从为听过岚之提起过她爹的忌日,却不知今日怎么想起了,还说是···让人开心的日子。
她轻快的笑了,快活的转了几个圈:“江婧年,今天是我爹的忌日啊,你知道吗,我就这么看着他口吐白沫,扣着床沿,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我,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他的眼神在求饶,他在求我救他,救?我怎么可能救他?在他酒菜里下毒的人就是我,那毒药可是我在好多家铺子东凑一点,西凑一点,折腾了数月,我就那样坐在那,眼睁睁的看着他抽离,看着他眼里留下泪,看着他停止了所有动作,眼睛却还死死的睁着,死了都不肯闭眼,难道他觉得自己是死不瞑目?”
我险些将酒坛砸在地上,死死的抱住,忍不住颤抖:“你···你下毒···”
“他死有余辜啊,可是他还觉得他死不瞑目,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岚之眼波流转,嘴角的笑意散发着危险妩媚的光芒,又是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好几口酒。
“江婧年,你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吧,我五岁就不是完璧之身了,我爹的一个上锋,一个六品小官,一个有着山羊胡的小老头,瘦巴巴的,他经常来我府里找我爹一起喝酒,待我也是不错的,常常抱着我,喂我吃菜,有一日他又来我府里吃酒,便将我哄到了柴房里掏出那皱巴巴,半软不硬的东西,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睁着眼,看他半张着嘴,双眼瞪圆,嘴里呜呜直叫,还流出了几丝哈喇子,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身体很痛,压得我很不舒服,我拼命的抓他,拼命踹他,他却还是我行我素,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
“后来,门开了,一丝光线进来了,是我爹,我爹站在光处,显得无比高大,我以为我爹是来救我了,可是我爹只是板着脸,对我说闭嘴不许叫,我忘了我哭了多久,只知道我晕过去了,醒来后便躺在床上,娘在我身边流泪,发髻凌乱,而我的下半身更是火辣辣的痛,痛到我以为我会死掉,我以为我做了一场噩梦,却没想到那只是噩梦的开始,几乎是每个五六日,那个老头就会来找我,最开始是柴房后来是我爹的书房,每来一次我都要痛上三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我爹就扶摇直上,不过半年时间,从九品到了七品,半年后那个老头离任,力保我爹,我爹成了继任,他要上任的前一日,兴奋异常,叫了一桌酒菜,他却没想到,那是一桌断头饭,我也是顾念父女一场,让他吃得饱饱的再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