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何时起

绿儿亮出她白皙的手,看着目光闪躲的水儿笑得越发地灿烂,隐隐带着些许的邪气,少女清秀的面庞更显灵动,

水儿: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想知道自个儿问小姐啊。

水儿推开最小的紫儿想溜走,却被秋萍一把抓住了,秋萍是个大个子,又高又胖的,水儿怎么也挣脱不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可就是不说。

绿儿知道,水儿这丫头倔强着呢,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说出来,她与紫儿对视一眼,随即对水儿大刑伺候。

水儿:哈哈……哈哈……哈……绿儿姐姐,好姐姐,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啊……哈哈……我真不知道……

秋萍:水儿你最不老实了,我们才不信你。

紫儿:就是就是,你比小姐还要滑头,信你就怪了。

紫儿笑嘻嘻地卯足了劲儿地袭向水儿的胳肢窝,几个丫头一时间打闹着笑成一团,水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始终没有招出顾安娘反常的原因,几个丫头玩累了,都坐到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视一笑。

水儿干脆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不想起来,胸腔里心脏跳动得剧烈,她才不会告诉她们呢,小姐的秘密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若是告诉她们三个丫头其中的一个,这些大嘴巴还不得闹得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小姐是因为思念夙公子而郁郁寡欢心不在焉么?到时候小姐还不得可劲儿地惩罚她,不告诉绿儿她们她们顶多挠她痒痒,要是出卖了小姐,依小姐的性子,还不得让她南边儿书房里的所有典籍都给抄上一遍啊,到时候她不得抄书抄到手腕断掉才怪。

在这相府里,谁不知道宁愿得罪相爷也别得罪三小姐啊,老管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只要小姐去找他学武,夫人必定三天两头地让人传他过去一顿念叨,他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夫人念叨人的功夫可是府里人尽皆知的,而夫人呢又是听小姐的,相爷听夫人的,有这么个诡异的现象,足以让众人明白,相府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三小姐了。

水儿在心里暗暗地腹诽着,决定赖在地上不起来,哼~小姐可恶,绿儿这三个丫头也可恶,就知道欺负的她这个可怜的小丫鬟。

阳光正好,夏日里甚是炎热,即使是在清晨,也能够感觉到浓厚的暑意,顾安娘被几个丫头的打闹吸引了视线,见她们躺在地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心情大好,托着下巴思考,要不要叫院子里的洒扫丫头进来将这几个小丫头片子一扫把扫出去。

思念果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以描述的奇妙,在遇见战北夙之前,顾安娘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体会到她从前她从戏文里所看到的那种相思,无限的相思。

偏偏也是懊恼,明明她连战北夙是谁,是什么身份,籍贯何处,经历过什么,她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更别提了解他的为人了,她便对他芳心暗许,仅仅是匆匆一面而已,她却控制不住她对他的动心。

她自小便有一个理想,她想习武将来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要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纵情山水一世逍遥自在,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像那些她所鄙夷的为了爱情而要死要活的女子般为情所困,为情所扰。

她本是坦率洒脱的女子,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对他表明心意。

自打她见到战北夙的第一眼开始,她便知道他非池中之物,他让她高不可攀,即使他不言不语,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清贵之感,他拥有足以让天下女子倾心的魅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说的便是战北夙这样的人吧。

顾安娘取出了自己许久不弹的九弦琴,将几个丫头赶出去,便独自坐在房中弹琴,琴声清丽哀婉,悠悠扬扬地飘散在紫薇院的上空,引得不少人心底一颤,完蛋了完蛋了,小姐莫非是中邪了吧?

顾安娘的琴声,被清风带出去好远,传到了正在书房里和顾安商讨对策的战北夙耳朵里,顾安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他记得安娘已经许久未曾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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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有女名唤玉娆,身姿窈窕容貌冠绝,佳人倾城,曾有无数的王公贵胄上门求娶,皆被玉娆一句不嫁加以打发,久而久之,这位名动京城的美人陈玉娆,几乎是将北燕有头有脸的贵人都得罪齐全了,怎奈她父亲是朝中手握重权的太师,也没有人敢拿她怎么样,可是却是没有人再上门求娶了,像是故意给陈玉娆难堪似的,以至于这位北燕第一才女兼北燕第一美人到了双十年华还未出阁,世人也不知道是何道理,久而久之,还有人猜测这陈家玉娆喜欢的是女子,届时谣言四起,传得不堪入耳。

可是陈玉娆却不甚在意,反而劝自己的爹爹也勿需在意,谣言而已,不用理会。

可陈玉娆毕竟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像她这个年纪还未出阁的闺秀的确找不出第二人,老太师也不免为她着急,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他也不可能给她强加一门婚事,玉娆性格刚强,若是给她强加一门婚事,只怕她也是抵死不从的,遂老太师心里虽然着急,却也不敢生了逼迫陈玉娆的心思。

双十年华的陈玉娆比起灵气逼人的顾安娘,倒是要成熟稳重许多,举止也是闺秀应有的端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竟然让这样一个端庄懂礼的女子在自己婚事一事上显出刚强不屈的态度,不惜被世人臆想不惜被世人鄙夷,也久久不肯出阁,莫非是已有心上之人?

猜测终究是猜测,并未得到任何证实。

太师府中,紫衣玉面的陈玉娆正坐在花园里作画,满园绽放的鲜花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她簇拥在一起,清丽的容貌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有一种沉静的温婉,倒也不输周围的娇花半分,反而给人种人比花娇的惊艳。

微微清风吹动竹制的帘子,紫衣身影若隐若现,即使是一个背影惊鸿一瞥,也有让人不由自主驻足的魔力。

陈玉娆不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故此也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陈玉娆,她第一美人的名目也不过是在当年敏淑贵妃的生辰宴会上被传扬出来的,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各位皇子都想要拉拢三师,联姻肯定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可是因着陈玉娆的一句不嫁,七皇子和九皇子都没有将主意打到陈玉娆身上来,可见太师在朝中的地位以及众皇子对他的忌惮。

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还是皇帝看重的人,而且手段非凡,七皇子和九皇子终究是不敢招惹。

淡淡花香四溢,萦绕在鼻尖,不停地打转,不停地发酵,花园里出了风吹过时留下来的微小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提笔落笔,蘸墨,美人如画,青丝浮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陈玉娆嘴角漾起浅浅的微笑,目光盯着面前的画面,眼眸中饱含着深情,这幅画这个人,她不知已经画了多少遍了,她画得越来越好,却是画不出他的半分风采,她也不知已经想了多少回了,她似乎每日每日都在思念着这画上的人,从十二岁时在上阳宫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再也不想从他的身上移开,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站在月光下,月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仿佛降世谪仙,说不出的清贵,即使在众人冷落他时,他也能自在闲适地坐在一旁,他的目光淡漠如水,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尘嚣都与他无关,似乎这世间一切的肮脏,一切的罪恶都对他敬而远之,浓浓的淡薄,他看着众人对上位着阿谀奉承献媚取宠的嘴脸,只是微微一笑,他就像个观戏的人将所有人都当成可笑的戏子,他守着自己的淡薄,守着自己的性子,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他白衣上流动的月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清澈。

那年她本是随母亲进宫看望患病的陈贤妃,陈贤妃是陈太师最小的小妹,早年进宫封了贤妃,因为从小便体弱多病,身子骨总是不好,一年有几个月都是缠绵病榻的,幸得皇上垂怜,对她照顾有加,吩咐御医将御药房大堆的灵丹妙药都搬到贤妃的宫里,有太医的精心照料她也不至于那么早早地便逝世。

陈贤妃一生无子,皇上虽不爱她,却也很是怜惜她,一个注定无子的宫妃,后妃也不屑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她在后宫中过得也算安稳清净,常年礼佛,日日为燕帝祈福祈祷,有时候燕帝也会与她说说话,来她宫里看看她,大有将她当成这深宫里唯一的知己的意思。

那次陈贤妃病重,她那年十二岁,她和母亲在宫里待了整整七日,却只见过他一面,那就是在他的所谓的践行宴会上,她母亲没有出席,她也只是因着贪玩儿爱凑热闹偷偷地溜到上阳宫,却不曾想她便遇见了他,从此她就将他藏进了自己心里。

真的很让人难以置信吧,她仅仅是见了他一面,心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也许在那人心里,根本不知道陈玉娆是谁,他也未曾见过她,根本不知道有一个女子仅仅是因为惊鸿一瞥便喜爱了他整整十年,为了他即使到了二十二岁依旧不肯出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有一个女子对他的爱矢志不渝,她赌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份执念。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才情美貌都冠绝世人的女子,为了一个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人,敢等那么多年,敢爱那么多年,守着不嫁他人,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得是多么地勇敢,她得背负多少的猜测和骂名,可她还是愿意等着他,她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她不想逼迫他,只要他一日不回京她便一日不嫁,哪怕他一辈子不回京,她也认了。

这颗心,早在那月光清朗的夜晚里,遗失在他的身上了,再也再也收不回了。

陈玉娆饱含深情的目光,夹杂着一丝的辛酸与忧郁,她轻轻地卷起画卷,藏于袖中,便走出了亭子,眉目间带着坚定,带着淡淡的愁绪。

她不知道还要再这样等待多久,也许是要等待多年,哪怕终此一生,她陈玉娆也心甘情愿了。

陈玉娆此时还不知道,她等待了多年的人,很快就会再次回到她的视野,而这次,她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他们终究会一辈子纠缠不清,一辈子为情所困,那时她倒是怀念起了她一个人独自思念的时光,至少那时她对他只有爱恋没有铺天盖地的憎恨,她的一生终究还是“求而不得”,她的一生终究是不值得的,她爱了一辈子的人,等了一辈子的人却是不爱她的,他是半分也没有爱过她的。

即使陪在他身边儿的人是她,他终究不肯看她一眼,他是那般的恨她,他与她仇深似海。

她也不知道,在多年以后,原本善良温婉的自己,竟然变得心狠手辣面目全非,她几乎不敢再看镜子,她总是害怕看到镜子里狰狞面目可憎的自己,然后就会回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光,她的一辈子赢得天底下最尊贵的东西,她成为了北燕最尊贵的女人,可注定她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

若早知今日,她宁愿她永远是他心底那个温婉高贵的陈小姐,而不是他所唾弃鄙夷的陈玉娆。

当然,未来没有人可以预知,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今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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