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师妹
林亦稍一偏身,只觉身上酸软,他抬动略显麻意的玉指,拈捻,细细瞧来。虽指腹带着薄茧,边缘浅浅,可这怎么看都是女人的手。疑惑间,头顶着的发冠垂下璎珞珠,细条串联摇晃,在烛光照耀下闪着微光,当手触到身旁如流水丝涓的红纱盖头时,林亦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具身体成了女人,而他可能已经与人成亲了。
林亦垂眼思量,棕褐色眼眸转变清绿,澄澈却又有着显明的豪壮,眉眼英挺,唇角偏下,气息严峻,乍一望人只会让其深受志言影响,与身着的细金线勒红衣完全不符。金丝勾其边,围绕身躯合宜,似是做衣之人刻意贴身量裁,只是细看又是另一副说法。成条金色断了几处,刮蹭又硬扯形成的结果,与布料的腻肤精致产生矛盾,不得不令人深想。
看来这位小姐不太愿意这门亲事啊。
当然我也一样。
只是不知这幻境能否像之前那样自由行动。
林亦想着,尝试扶榻起身,却又因突来的酸软下了坐,片刻隐隐转向头,气息急促,吐气如兰。珠璎颤动,手肘斜靠床榻,带着林亦的思绪下垂。
不是吧,这还下药,作法多少有点欠揍了。
人家不愿意还硬来,只是想着生米煮熟饭了吧。
林亦在内心疯狂吐槽,却又敌不过旋在顶部的晕弦,想着何处有水浸冲或是冷风浇灌。偏眼瞧见如血色的双喜后的那扇救命之窗,挺身直冲,掌心触窗纸,酸软之力迸发间,夏夜炙烤过后的凉意扑面,透着丝丝浮灵飘忽,稍稍吹醒热流浸身,只是抑制些许。
头脑稍清的那一刻,林亦所想的是。
我得逃。
窗外是个大院,一池一园景一亭停,银纸月光挥洒其下,熠熠生辉,美妙之观,可景之外却是一高墙围座,视线之内竟瞧不见尽头。
。。这人真是用心这位小姐,这么大花费怎么不用在正途上,弄什么囚禁一样。
不过这要怎么出去。
像是信念般他扶手稳首间瞧见不远处有人隐在暗处不停挥转双臂,似是对着他的方向。林亦警惕的观望他,发觉其人避着何事样紧靠着院外的墙部,却也足以令他瞧见。看着他望去挥动更勤了。
不行,头又开始晕了。如果真是与这小姐相识之人,那我现在这样也没法移动太远的地方,更何况是出去呢。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效果真强。
药效不住刺激着视线,恍惚间他似是闻见细细踏来的脚步声,沉稳缓慢的波动愈近,带着身子越发沉重,好似有着压千斤的物事在上方瞥视。
轻声叹息,既嘲笑着无助般的境况,又踩着破碎没法拼凑的意识,渐渐沉沦失智,垂下放弃所有,所有的只剩下的必须得到的她。
早已踏入满室红绸的那个瘦弱男人,垂腰指尖轻抚被室内的另一人弃于地的盖头,他的面部渐渐由上扬的笑意下垂至抿唇,被烛火的光遮掩的气息阴晴不定,只滞了一瞬,他就被窗棂边的碰壁声吸引了注意。
“师姐啊,别费气力挣扎了,你逃不掉的……”说话人穿着大红华贵无双的缎衣,金丝环其上,绕转反复斜扣将身段更为突显,颀长又文雅。他的五官俊朗,气息郁郁纯粹,轻撇眉似在烦恼着何事,可微上勾的嘴角显得他愉悦不已,“灵山……已护不住你了。你唯有我了。”
面前人似是觉察万事俱全已至结果之时,经不住想拾获自身觊觎已久的尊爱。瞧着跪靠息气不稳又誓不从之人,如处于弱势狼不甘却也寻求出路,满身戒备未动,衣着的细料贵缎早已被揉乱,珠玉垂联偏位,却也不碍其气势,轻撇锐利眼,一丝暗光浮转顺其上,亦被突围布来的狂浪冲刷,沉沉飘空,挡不住。
而正遭受此番无妄之灾的林亦内心狂燥不已。意识恍惚间他察觉身子的主人提气屏息,被层层繁琐衣料遮掩下的玉指猛一发力,直沿上而去。
刹那间狂卷的黑气罩身,腐蚀噬魂的密痛滞了一刻,随即被隐隐显出红光的人吸收,然凭空而去,不留痕迹。
唯有屋内的另一人怔怔叹息,似是太过无措悲伤,他的面部在烛影下更为消瘦苍白,身子颤巍晃动,泛青的唇瓣吐出断续无解的话语,“为何。。。怎么。。这。。呵呵。”
林亦又一醒来之际,瞧见了他分外熟悉之人。那人同样一身青绿衣袍披身,齐整修体,纤长指节轻抚手中花纹样的玉佩,光泽纯粹环绕,似爱不释手样触点逗弄。他似是瞧望你已醒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翻转手腕现出一药罐,其上飘出丝丝黑意。温润的气息扑面,不似前来的冷凉盖过暖息浸身,唯有如春风和谐润体,令人舒缓畅解。
他的眼眸半遮,清透的光丝缠绵,却是对着虚空,转眼又瞧上微靠床头之人。
林亦已惯于从床上醒来的境况,异常从容的瞧着眼前人。
林亦细想下对比二者,眼前人没有那人的难以捉摸,却也无法从中识出何事何物。
一个个都是怪物吧。
也对,他们本来也不是正常人。
可若是之前那个说是让我记住他的脸是什么意思?
林亦想着,抬眼观望笑得岁月静好如戴上一面具样的青绿衣人,眉间无痣,墨黑眸遮光,虽是同一脸却未是同一魂?
更何况那个青衣人最突显的那个黑状物都没有。这个笑得很真,但却皮笑肉不笑,而那个就是都假,没一个像真的。
看似没什么大的差别,但其实换过一魂?那这跟这个局有什么关系,还有我扮演的这个身份是谁?之前那个疯男人叫我师姐,又说灵山保不了我,那么也就是说我目前跟眼前这个人是师兄妹?还是师姐弟?
林亦思虑着,抬动眼睫瞧见青衣人似有话说,只撇见他顿了一瞬,便从隔屋传来婴孩儿的啼哭声,既尖锐又撕心裂肺般泣着,好似失去所有全身心将其道出,不时响来另一人的清声。
声响来临那刻林亦望向源处,冥冥之间他不住有一刻都不想就提步行去。
林亦想不透那一刻是他的还是属于这个身子的人。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局了。
“师妹你的身子已调理好适得了,试着起身 吧。”青绿衣人视线回转过向林亦,笑意浅浅,似在想着愉悦的事。“对了,师妹,师弟捡了个孩童回宗。他都应付不来,等你下床去看看吧。”
说尽话语后,此人起身出屋。
然而他却又在临踏门之时回身望着林亦,神色复杂,叹息着,不住说着什么。
口型看来却是“师妹”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