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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漫漫,无心睡眠。钱祥给流羽翎喂过药,便负着手站在窗前焦急的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距离帝释天离开已经过去了两天,今日是他许诺的最后一天,钱祥得知皇宫内郎康宁已经失踪,因为从昨天开始,街上巡查的士兵便足足增多了一倍。

  流羽翎这三日倒是乖,没有向钱祥吵着闹着要帝释天,大约是帝释天离开时给她允诺了什么条件,她才不至于这般闹腾,只是说话很毒,总是阴阳怪气的。

  “你站在窗前作什么?挡着我看月亮了。”

  钱祥看了眼并没有月亮的夜晚,无奈的回过头看流羽翎没好气的问道:“什么月亮?”

  流羽翎嘟着嘴不说话了,转过身用指尖缠了发梢玩。钱祥见她今日竟这般乖巧,不像上次因为一句自己说要成为名医的玩笑话捉弄自己,很是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这丫头莫不是因为知道今日自己的夫君要回来,已经准备好要告状了?

  罢了,由她去吧,身为医生,跟个病人置气作什么。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流羽翎冷不丁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个钱祥怎么说好?

  “不知道,或许吹大话死在外面了?”钱祥呵呵笑道,他看到流羽翎坐起来,眼睛逐渐变得亮晶晶的,心中暗道不妙,急忙改口道:“姑奶奶我错了,我随口乱说的,您可别当真!”

  “不行,我要去找他。”流羽翎说着,当即穿鞋下床,直愣愣的就往门口走去。

  钱祥答应了帝释天不能让她出客栈,慌忙用身体挡在流羽翎面前,拦着她不让出去。

  “我答应十天了,你得在客栈里好好待着。”

  流羽翎语气不悦,森然道:“让开。”

  钱祥不让,一个病人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看流羽翎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他动动小手指就能制服她。吓唬人,谁不会了?

  “你要是再不赶紧回到床上睡觉,”钱祥装模作样道:“我就要——啊!”

  不等钱祥说完,流羽翎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送他去地板上,然后夺门而出。

  钱祥没想到流羽翎还有此等身手,也没有什么防备,实打实的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泥,当下嘴唇便肿了,疼的直哼哼。又见流羽翎已经要跑的没影了,急忙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去追。

  两人狂奔下楼,穿过大堂。一个在前面如鱼得水般灵活的穿过人群绝不回头,另一个在后面跌跌撞撞狗熊般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扶着腰狂追不已。

  小二看愣了,他见这位姑娘素日里都是和另一名鸢肩公子形影不离,这几天没见过流羽翎下楼,还以为她早就走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客栈,身边还多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当下毛巾一甩,叫了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跟了上去。

  “你你你、快停下!”

  流羽翎不听,转过弯失了方向,站在路口愣了几秒被钱祥追上。钱祥扑过去抓住流羽翎要拉回客栈,流羽翎不肯,拼命挣扎,两人扭打着摔到了地上,钱祥按住流羽翎,怕帝释天回来手撕了他,只敢碰流羽翎的手腕,嘴里不住地说:“夫人得罪了,请快跟我回去,回客栈、”

  流羽翎膝盖往上一顶,钱祥哀嚎一声侧翻在地,流羽翎要跑,钱祥捂着自己忙抓住她的裙摆。正在这个时候,小二带着人赶过来了。

  钱祥拉着流羽翎的裙摆,流羽翎拽着衣服往另一个方向用力拉,两人都悠着力气,一个怕裙子扯破有辱斯文,一个怕扯破裙子危及自身生命安全,钱祥嘴里一直劝着流羽翎和他回去,而见不到帝释天,流羽翎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哪里肯跟钱祥回去。

  忽然,一个响亮划破了黑暗,在钱祥头顶炸起。

  “放开那位姑娘!”

  钱祥不明所以,还以为在说他人,扭头茫茫然看看四周,除了他和流羽翎就没有人了,也没有松手,当自己听错了。刚转回头,就感觉自己被人拎住后颈口,从地上拽了起来。

  “啊——”钱祥惨叫一声,紧接着身体就飞了出去。

  流羽翎见状转身就要跑,那小二以为她被吓坏了,隔着衣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安慰道:“姑娘莫怕,坏人已经被制服了,你现在很安全。”

  那两名壮汉抓住钱祥一顿乱揍,钱祥捂着脑袋哀嚎,他的解释没人听,流羽翎呆愣愣看着小二,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他甩过去。

  这边帝释天和郎康宁已经从皇宫外的护城河沿水路回来了,正在往客栈走的路上。原本这也不是回客栈的必经之路,但两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拧过的衣服上结了一层冰霜,冻得哆哆嗦嗦的,为了躲开巡逻的官兵,便选择了这条小路。

  “先,先森,”郎康宁被冻得口齿有些不清,抱着手跟在帝释天后面,“前面,好像有银在打嘎?”

  帝释天隐约听到了钱祥的声音,中间还夹杂这几句咒骂,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好走不重,重这里过了,”郎康宁还在坚持着往外面蹦字,其精神可嘉行为执着,让帝释天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了。“么想,想到这么软……”

  钱祥被打得忍无可忍,他又不是没有脾气,当下大喝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一脚踢在打他最狠的那人的肚子上,然后扭头就要跑。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管什么流羽翎了,很明显此时此刻这里最需要被担心被保护的人是他啊!

  “夫人,咱们山水有相逢,别说是我不信守承诺!”钱祥说着,奋力抱头向前跑去,冷不丁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自己疾步走来,想绕过去那人却偏不让路,钱祥避无可避的跟他撞在了一起,只听啪叽一声,脸上瞬间潮了一片。

  “你跑什么?”帝释天按住钱祥还要继续逃窜的肩膀,“谁欺负你了?”

  钱祥看到帝释天,忽的生出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期盼这个人能给自己撑腰,莫名感觉十天很靠谱是怎么回事?

  钱祥抹了把脸,伸手指了指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流羽翎,又在小二他们身上迅速指了一遍,声音凄惨道:“她,就是她,你家夫人好生厉害,差点我就没命见到你了。”

  郎康宁听到钱祥的声音,从帝释天身后探出脑袋,看到朝思夜想的钱祥后,激动的牙齿都在上下打哆嗦,对着钱祥咧开嘴就是嘿嘿一笑。

  钱祥看到郎康宁露出的诡异笑容后脸都绿了,手指颤抖了两下,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话来。

  帝释天抬头看到流羽翎,轻生唤道:“翎儿?”

  小二没有过多的见过帝释天,但他认得帝释天的声音,因为此等清冷好听的声音轻易听不到,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得了自由,流羽翎跑向帝释天,郎康宁拉住钱祥的后脖颈,赶紧给这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妻让了路。

  帝释天为难道:“别抱了,我衣服湿的。”

  流羽翎置若罔闻,仍旧紧紧的抱住了帝释天,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去暖他冰凉的身体。

  之前帝释天一直在她身边,她也习惯并且喜欢这个人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会分开这么久,短短的三天对她来说度日如年般煎熬,每分每秒无不在思念与担忧中挣扎。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身旁。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终不离兮,携手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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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客栈的浴桶中,帝释天伸手往身上撩着热水。在冰水中待的时间太长,他的身上有几处已经被冻伤了,被热水一泡又痛又痒,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抓挠缓解。

  流羽翎已经洗好了坐在床上抱着腿等他,歪着头看向屏风后帝释天的轮廓。

  门外传来叩门声,流羽翎不悦道:“谁啊?”

  “先生还没睡吧?”郎康宁揣着汤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简单的配了个治冻伤的药,特意来赠与先生,今日在冷水中泡了许久,身上难免会多几处冻伤,尽早敷上,别落下病根才是。”

  房门忽的被人打开,流羽翎落了长发,肤若凝脂,一双杏眸隐约带着丝怒气,但却并不影响她那同帝释天一样罕见的容貌姿色。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人,帝释天也不会受这么大得罪。流羽翎不喜欢任何会给帝释天带来危险的人,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生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体质虚弱,哪里需要喝那么多药。

  “给我吧。”流羽翎淡声道。

  鬼使神差般,郎康宁选择了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这药在手上温热了再敷效果更好,夫人冬日里也可以擦拭在手上,改日得空了我再给夫人配一款冰肌雪骨玉颜霜,既能防止冻疮又能滋补养颜,一举两得。”

  流羽翎并不为所动,接过了药膏道:“不必了,多谢好意,请回吧。”

  郎康宁看着关上的房门捏了捏下巴,由衷的赞叹道:“好一位绝世的佳人,虽然容貌并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她骨相甚佳,一看就是个旺夫相。啧啧,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羡慕谁。”

  抱着自己怀里的汤婆子回屋落下门栓后,郎康宁摸黑去找火折子点蜡烛的时候,忽的听到黑暗里传来一个人声。

  “回来了?”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郎康宁欣然道:“回来了,这里太黑,咱们捅破了天窗,亮着说话。”

  “火折子在你左手边,”那人道:“往左走三步,小心前面的木椅。”

  郎康宁摸索着照做了,他刚从亮着光的走廊里回来,猛然进取一个几近完全黑暗的环境,眼睛视物情况根本比不上这个一直在屋里不点火守株待兔的人。

  往左可走了三步,郎康宁当真摸到了木椅的靠背,小心绕过后拿到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黑暗中忽的出现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正瞪大了双眼盯着郎康宁一动不动,近在咫尺,鼻尖的呼吸都几近可闻。

  郎康宁胆子小,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三抖,才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

  “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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