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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的女子眉宇间多的是一股柔情,像帝释天小姑那般浑身上下英气逼人的女子已经犹如凤毛麟角般难遇且不可求,帝氏一族这么几代人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只可惜帝凤还年少轻狂一意孤行,最终为情所伤客死他乡。
小蝶就是标准的北燕本地女子的长相,她生在小村庄中,身上没有城里的庸脂俗粉之气,多的是独有的恬静淡雅,笑起来像田野间绽放的一朵小雏菊,干净且充满活力。
尽管北燕王氏的失势给小蝶带来了一场挥之不去的阴影和噩梦,但雏菊花瓣上的尘埃终将会被风吹去,并以崭新的姿态重新沐浴在阳光下。
楚言捏了捏鼻尖,他看女人的眼光并不好,只是觉得五官端正的都算的上好看,小蝶这样的是好看,像流羽翎那种长相对他来说也是好看,只是给他的感觉不一样罢了。
一时之间,楚言竟生出一种错觉,仿若这是媒人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
小蝶捏着衣摆道:“楚大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留我在家做个仆人可以吗?我会做很多事,会打扫,会浣衣,会做饭,女红做的也不错,我吃的也不多,一顿饭给我一个、额不,半块馒头就行。我可以睡在地上的,不用床也行……”
楚言看着她那副小身板,饿的骨架子都显出来了,眼看今日落了初雪,今后的天气只能越来越冷,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睡地上?想都没想,楚言就立马拒绝了。
小蝶慌忙道:“楚大哥!”
楚言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小蝶低下头,失落道。
“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今日就去砍柴回来再做一张床出来,动作快些的话太阳落山之前就能赶完。”楚言看着外面的薄雪自顾自说着,“你不是会做饭吗?中午的饭就你来做吧,现在去屋里拿那件黑色的熊皮斗篷,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给你买衣服,你自己去店里挑几件可心能穿的,买几个菜回来做,我跟在你身后付钱就行。”
小蝶愣了,看着楚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楚言疑惑道,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这个小蝶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去牵马,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自己去买回来也行——”
楚言话还没说完,小蝶就扑到了他怀里。
一只流浪在外的猫,快要饿死的时候被陌生人捡回家,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安抚了它的伤势,最后猫咪向屋子的主人乞求残渣碎屑的时候,对方却出乎意料的给了它温暖的窝和美味的饭,更重要的是让它有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不必再日日夜夜留心会不会变天而被迫离开已经睡了好几夜的草地。
小蝶用力抱了楚言一下马上就离开了,她小时候从家里人得到最少也是最珍贵的就是这个,对她来说,这就是向对方答谢的最最崇高的礼仪。
“楚大哥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报答你,我……”小蝶激动的语无伦次。
楚言同样是语无伦次,他头一次被女人抱,让小蝶赶快去屋子里拿斗篷后,出门时都是同手同脚的。
北燕的楚副将今天又再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做红颜祸水。
“女人啊,好可怕……”
楚言扶额靠在马儿的身侧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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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早了些,清晨醒来,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细雪,犹若春日风吹的柳絮在空中辗转飘然而落。
流羽翎披了一件银色的狐皮大氅,跑到院子里伸手接着雪花玩。
帝释天在亭中煨了一壶红茶,坐在躺椅上看着那个在雪中翩然如蝴蝶的身影。
这段时间流羽翎在不断的回想起以前的事,只是心智尚未成熟,起码她已经变得依赖自己的不再夜里害怕,不再闭口不言,不再不知道自己是谁。
帝释天握着她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人的名字。
“释天……”
“是羽翎。”
帝释天侧过脸轻轻吻了流羽翎的耳垂。
男人呼出的热气打在耳畔,流羽翎瑟缩了一下,然后伸手在“翎”字上指了一下。
“翎?”
“是翎,是我的翎儿。”
流羽翎用手在地上捧了雪,想揉成一个雪球。帝释天怕她冻到手,想过去制止,流羽翎就跑着和他玩捉迷藏,不让他捉到自己。
两人跑到一处梅花树下,此时未至深冬,梅花只露了花骨朵,树枝上还带着雪。
流羽翎被帝释天从身后抱住,手里的雪落了一地。她挣扎,帝释天便挠她痒痒,流羽翎被逗得直笑,整个靖王府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霎时间,仿佛什么都没变。流羽翎仍是北燕王氏的养女,而他仍然还是帝氏的那个少年。青葱岁月,年少绮梦,似真似幻。
“释天……释天……”
流羽翎转过身抬头看他,眉眼间皆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她伸手搂住帝释天的脖子,笑着看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把冻得通红的双手伸进他的衣服中取暖。
梅花香雪,流羽翎鼻尖发红,坏笑着看帝释天因为被冰到缩了下脖子。
帝释天抓住流羽翎的手捧在手心里,柔声道:“抓住了。”
“抓住什么了?”流羽翎不明所以。
“翎儿,抓住了。”
流羽翎又哈哈笑了起来,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帝释天看着她笑,看着她的淡粉色的唇和发红的鼻尖,还有围巾包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的皙白脖颈,一股难以自抑的情感突然涌向心头。
“我想吻你。”帝释天说,“翎儿,我可以吻你吗?”
食髓知味,帝释天经历过两次极为荒诞疯狂的夜晚,而陪着他彻夜缠绵的人现在整日整夜的与他混在一起。看她笑,看她闹,看她吃饭,看她拿着簪花对自己说这个好漂亮。得到允许后,夜里能将人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五指可以划过她柔软的发,而不必再日日夜夜活在一个人无休无止的思念和苦恨当中。
“可以吗?翎儿,我想吻你。”
帝释天用鼻尖轻轻磨蹭着流羽翎的脸颊,像一只在祈求主人怜悯的野兽。
流羽翎看着他,没有说话,只双手抽出来抱住帝释天。
帝释天嘴唇轻轻蹭了蹭,流羽翎紧紧的抱了他一下,以示准许。
帝释天捏住流羽翎的下巴,两人唇舌纠缠在一起,鼻息近在咫尺。
流羽翎被吻的向后退去,帝释天抵住她的脑袋,让她与自己亲密相抵。退无可退,靠在那梅花细蕊的枝干上,倏尔下了雪,落了两人一身,一些落在衣服上,一些被体温融化顺着脖颈往下滑。
“呀!好冷!”流羽翎笑着说。
男人眼中满是宠溺和情欲,声音低沉着,发出了最后渴望和请求。
“我们回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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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呈祥的步摇随风微微晃动着,女人斜倚在以兽毯铺垫的美人靠上,右手拿了一个碧玉做成的玉轮子在脸颊上轻轻滚动着。
一双远山黛眉尾上挑,凤眸微眯,嗅着屋内燃起的沉水香,虽已年华老去,但她保养的甚好,只眼角多生了几条细纹,朱唇于容貌而言是锦上添花,整个人容光艳丽,其年轻时的风华绝代可见一斑,否则也不会能在帝凤还远嫁栖霞国后,还能紧紧抓住前朝皇帝冯瑄的心。
刘公公从门外小心的进来,见太后并未睁眼,便乖乖的侯在门外,直到上官红燕眼珠动了动,才上前几步,弯下腰轻声道:“太后,靖王和靖王妃来向您请安,这时已经入宫了。”
上官红燕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的凤眸不怒而威,这幅容颜若是一个男儿郎,其成就将远比今日辉煌。
上官红燕伸手,刘公公连忙双手接过那只玉轮,然后走过去替她捏起小腿。
“拖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靖王推脱王妃久病未愈,”刘公公说,“可他也不能一直瞒着不让我们见,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宁儿这步棋输了。”上官红燕叹道:“可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北燕还有哪个是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老奴已经查清,北燕王氏府邸走水一案,确是塔离国细作所为。他们派来的都是拔尖的死侍,我们的人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知道他们听命于塔离国当今的皇子圣光羽。”刘公公担忧的说着,其实当晚如果不是因为大雨冲掉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这些结果原本可以最少再提前一个月被查出来。
“圣光羽野心勃勃,他的目标可远不止一个栖霞国那么简单。”上官红燕呷了口茶,“派人游说,告诉圣光羽,他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北燕。”
“是。”
上官红燕看了刘公公一眼,“那不知名的王妃究竟是什么来头?什么样的野丫头能让郭士明和帝释天闭嘴?”
“天岛阁的人嘴巴结实得很,除了一口咬定是栖霞国被灭捡来的祸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若真是如此,财富权贵皆可用来收买,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野丫头,家国被灭,才能晓得真心这东西根本就不值钱,他们那曾被宠冠六宫的贵妃就是前车之鉴。”
“您说的是。”刘公公应和道,他知道太后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不然宫内凶险重重,他们也没办法一路彼此扶持着,从冷宫熬到当今的太后。如今深谋多年才得以大权在握,往后每走的一步都更得细细思量,容不得有半点差错。
上官红燕看了眼窗外,雪地中站着两个身影,紧紧的拥在一起,王妃在靖王的怀里抬着头笑,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明媚的笑容如同夏日正午的阳光那般刺眼,上官红燕目光在流羽翎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道:“去传他们进来吧,这大雪天站在外面也怪冷的,王妃身子单薄,快赶紧请进来,否则冻坏了身子,这靖王该心疼,十天半个月的不来皇宫请安了。”
刘公公领命退了出去,过一会儿屋帘掀开,帝释天和流羽翎裹了一身风雪进来,向上官红燕行礼。
“臣靖王,携王妃向太后请安,恭请太后圣安。”
上官红燕笑道:“难为靖王有如此孝心,王妃身体抱恙,刘喜,快赐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