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Good night.

“Good job！”牧娘吹了个口哨，欣喜的握了握允筱簌的肩头，“好孩子，你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允筱簌垂眸不应，神态上却显现出极致的顺从，低头跟着身段优美的男人步调不快不慢的走着，看着牧娘走着走着，将高跟鞋的鞋跟直直扎进地上死不瞑目的男人的眼球，再毫不犹豫的拔出来。

他甚至已经不屑于回头去看允筱簌的神情了，他感到了无趣。

最初想要这个孩子是什么心理呢？

一张白纸铺在眼前，他喜欢恶意的用蜡笔在上面涂满，别人会赋予她的东西是不同的，最终她也会因此变得多彩，可落到他手里却不会。

他喜欢用黑色和血腥的红色混合起来，将这张纸变得再也看不出本色，最后玩腻了，就找个时机，将纸点燃，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变成灰烬成为了取悦他最后的过程。

没错，不记得哪次屠杀之中，那个村没有涉足的必要，他还是去了。

在明知道，那里是陪伴了他六年的将领的故乡的前提下。

他渴望看到对方发狂发疯，甚至无比好奇，对于他的忠诚与血亲，到底哪一方先被背叛。

结果这个人令他无比失望，对方在极端的抉择中发了疯，什么也没有选，而是狼狈的跪在他面前，一下又一下磕头。

他笑了，可是他不开心，于是捏爆了那个小婴儿的头骨，看见男人抬起了惊恐的头，飞溅而出脑浆尽数喷洒在他脸上。

“为什么…”对方喃喃着，在无尽的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牧娘是个玩心很重的人，当他看见允筱簌，她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血亲而背叛了对于全世界的忠义时，牧娘几乎兴奋的就要发疯了。

对的…这样才是对的…

可是他依旧不能满足，除过允筱簌第一次抬起那把弩杀人后有了片刻的恍惚表情后，他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窥见更多表情。

她大多时候是沉默顺从的，过分适应了一切并且接纳了自己，让一切都过分顺利。

牧娘没了折磨死人从允筱簌身上看到表情的兴味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会有任何表情了。

她伪装的很好，甚至让自己一时间也瞧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冷血至极，还是压抑封闭的克制伪装自己，到达了近乎完美的水平。

牧娘接触的人大多贪生怕死，他不信允筱簌可以莫名其妙选择后者，他找不到她让自己无比痛苦的原因。

他更倾向于前者，允筱簌腐朽的十四年生活将她浸泡发酵到了极致，一个人的本质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区区五年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可以把她救回来？

牧娘不信。

他自己曾经也不是没遇到向他伸出手、对他微笑、温柔看待他的人，那些人都被他剁下了伸出来手，拔光了微笑时露出来的牙齿，剜出来整颗好似还带着温柔目光的眼球。

什么样的人，能把一个天生的罪人洗净。

牧娘走着走着，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他突然不觉得允筱簌无趣，相反，他觉得，这个姑娘无形中被他改变着，将要走向一个热闹的结局，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刺激的闹剧。

这个女孩对于选择带有着绝对的理智，她在忠义，陌生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性命和重要的人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重要的人之间。

未来的危险中，你是否会在自己和最重要的人之中，选择自己呢？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允筱簌，来日方长。

“我玩够了，”牧娘懒洋洋的问，然后突然回头，“你这三天杀了几个罪人？”

允筱簌静了一会儿，准确报出了一个数字：“158。”

牧娘笑的更灿烂了：“记性不错。”

“…腻了，”牧娘依然没有回头，“你明天回那边吧，欢迎加入核心组。”

允筱簌一顿，重重的“嗯”了一声。

步过面前一路横尸，允筱簌没有表情。

只是在走到走廊尽头，晦暗的关押室尽头，即将步入外面的阳光之前，她脚步停滞了几秒。

她对着身后被粉刷成灰色又被血染得斑驳的墙，没有回头去看那在她心中上演了千万遍的场景和一张张面孔。

她垂眸，低着头，压抑着声音说了一句极其低微的：“Good night.”

牧娘是真的没有察觉，他烟瘾犯了，正微微心烦的在身上翻烟来抽。

阳光撒在了她身上，她没有再冲上去触摸那些死去的人，身上干干净净。

只是她沾满血污的右手，紧紧攥了一大把金属片挂坠，丁零当啷的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金属轻响，如同生命的风铃，在阳光下一下一下的反光，尤为耀眼。

那具单薄的身影，终于稍微抬起了头，阳光照穿过她的睫毛，在她眼睑落下细密的影。

…

牧娘不久后才知道，允筱簌那样理智的人，在最后的选择里傻到极致，从头到尾都没能放下那个人，而那是她这辈子最不理智的决定，她算计也放弃了一切，唯独那微不足道的五年和那零星几个，可笑到极致的朋友。

他无法看到自己满意的闹剧，那姑娘拼了命的挣扎以及不可思议的攻击性和爆发力一时间让后来的他也招架不住。

让他不止一次想起那次屠村，看着允筱簌，想起的却不是那个卑微痛苦的男人，而是自己手中，明明被扼住了脑袋，明明下一秒就会在自己手里死去的婴儿，却带着温热的体温，在零下几十度的北欧雪地里几乎灼手的体温，从未停止挣扎，几次险些让牧娘脱手。

允筱簌比那个婴儿还不可思议，她从牧娘的指尖逃走了，犹如一个奇迹，一个怪物一般，活了下来。

那次她没有做出“理智”选择，更没有逃避，她和那个人都相安无事。

理智支配权衡了她一辈子，她从来不用理智约束权衡对齐熠的爱。

爷爷：再理智的人也不会对重要之人耍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