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第一声枪响

灰色的天幕上划着几道云痕,如同天空的疤,黑沉沉的雾色从那疤中涌出来,允筱簌放下了匕首,抬头望着天。

“今天先练到这里吧,看来要下雨了。”孟佳期也望了望天,一面把大家丢在院子里来不及收的武器挪回走廊下。

允筱簌点了点头。

鲁霄叼着烟,不爽的看了身边的纪龙一眼。

呵,烦人的眼线。

没等纪龙恶狠狠警告回去,前面的齐熠却停住了脚步。

“不对劲…”齐熠低声叹道,“这前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要下雨了。”纪龙指着天。

“不,不太像。”齐熠在小巷子里站定,确定了周围是一片死寂,有些店铺卷帘门才只拉了一半,有些店铺大门紧闭,有些甚至大敞着门,店里空荡荡黑漆漆一片。

地面的砖块上,空气里,都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

齐熠正谨慎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突然间,一声枪响在不远处爆发。

“砰!”

直觉令他想都没想就冲进了声音的来源——路边的某个门大敞着却死寂到诡异的店铺。

走进店铺,漆黑一片,空无一人,浓重的血腥味和隐约夹杂在其中的寡淡硝烟味扑鼻而来,使得齐熠眉头愈紧。

极度的黑暗一时难以适应,齐熠的视力也不是特别好,于是难以瞧见黑暗之中,店铺的真实模样。

人在处于极度黑暗的情况下会下意识的向有光的地方靠拢,偏偏整间屋子可能没有几个窗,而今天也不是晴天,前面好像是浴室的门开着,有昏暗的光光撒进来。

当他穿过拐角进入浴室,眼前的景象几乎要叫人崩溃。

血…到处都是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小的女性身躯,她浑身赤裸,腹部已经隆起滚圆的一团,似乎有即将临盆的产妇那么大,却被生生打穿,肚皮上留下一个血窟窿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止不住的往出涌血,染红了浴缸里所有的水,血水溢了出来,在黑白格相间交错的地砖上映现出无比诡异的色彩。

眼前的女性头发被打湿,碎发糊了满脸,纤细的手腕已经变得青白,一只手以扭曲的手势攥着一把手枪。

齐熠强忍不适,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她俨然成了一具女尸。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迅速摸上了腰间的枪,喊道:“什么人!?”

他看见围帘之后隔开的淋浴间内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似乎还在细细的颤抖。

齐熠敛息一把扯开窗帘,三两下制服了那个同样一丝不挂的男人。

中年男人似乎已经被吓傻,竟然也没有丝毫反抗。

齐熠扳过他的头,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浑身颤抖着,不等对方从惊吓之余反应反应过来,遮住了脸庞后退几步,退出了浴室,和惊魂未定的鲁霄站在了一起。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蜷缩的,狼狈的,精神恍惚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老陈,陈梦的父亲。

“她她她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里面男人不住喃喃着。

“藏好身份,里面有一个人,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齐熠蹙眉戴上口罩和帽子,目光深邃的冲鲁霄道,“这里的事,我们能不管就尽量别管,只是那个人,我们必须问清楚…”

鲁霄没有追问,却是更加警惕,双眼紧盯着齐熠即将再一次推开的门。

可浴室里除了还在无力的淌着血的孕人,别无他人,窗户大开着,随之还丢失半边窗帘。

齐熠心口陡然一沉,他居然跑了。

“撤!”齐熠说着便往出退。

“这…”纪龙看着尸体,目光落在了她赤裸的身体上,意味不明。

“你傻吗?再不撤等着被当地警察抓走吗!”鲁霄见他还不明情况的发愣,怒吼道。

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警,要是在这里被当做杀人犯抓起来,可不是玩完了?

齐熠不动声色的干脆将剩下那半张窗帘也撤了下来,轻轻盖在女尸身上。

“抱歉。”他垂眸道。

他将窗帘从脚盖到头,靠近时终于得以看见她的样貌。

她长相端庄,鼻梁高挺,五官端正,乍一看是极好的容颜,碎发黏黏糊糊的粘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和周围猩红的血水造成了鲜明对比。

齐熠微怔,她确实样貌端庄,可身形那样瘦小除去肚子上圆滚滚的一团,简直有些过分瘦弱了,比他第一次见到的允筱簌还要瘦小。

不对,如果她,其实年龄不大呢…

对啊,她眉目间尚且带着未褪去的青涩,容貌是反映一个人年龄最直接的方式,她的样子一开始就让齐熠觉得诡异的地方在于…

那张脸,活脱脱的就是一张十八岁少女的脸庞。

少女的脸庞和瘦弱的身躯,和一个滚圆的十月怀胎孕妇肚皮结合在一起,简直比鱼头人身的鲛人还要别扭和诡异。

太诡异了。

而她的颈侧,靠近耳朵下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痕迹,似乎是一个烙印一般的神秘图腾,虽然已经浅淡到几乎看不见,但齐熠却默默记下了,这是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的证明,她不能就这样平白无奇的死去。

随后他飞快的撤离了房间,撤离了这间外表是商铺的血腥屋子,沿着这条巷原路返回。

小巷依旧是一片死寂,却是比来时更幽深可怕。

鲁霄下意识向齐熠身边靠拢,压低声音问:“那个人…是谁啊,就你说的那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老陈,”齐熠低声答道,用余光扫着身后叼着根烟的纪龙,“还记得吗。”

鲁霄也有一瞬间的僵滞,但顾忌着身后阴魂不散的纪龙,强行把震惊到夸张之余下意识冒出来的脏话尽数吞了回去。

他还有很多疑问,例如老陈为何会出现在英国,老陈为什么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老陈到底是不是凶手…

可这些问题同样也是齐熠的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他们也无从得知。

约克镇的第一声枪响,自此将一切尘封的阴谋慢慢撕开丑陋的一角。

约克镇的枪声,如同扒开了尘封深藏的酒,待准备品酒之时深嗅一口,其中却全是腐烂的“琼浆”。

第一声枪响是注定,定的不是输赢,只是简简单单的,诠释自由。

是一切一切的开始,是命运的轮盘不知错乱还是终于回到正轨。

是血雨腥风的一年。

(本章完)

相关推荐